屏风里头,那吴夫人听到杜玲竟能当上卫指挥同知,脸色青青白白的。
吴大人在朝为官十数载,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如今也不过是个三品侍郎,这杜玲一个女人,竟都做到从四品了!
虽说四品三品天壤之别,却也叫吴夫人心里难受的像被蚂蚁啃噬了一般。
她那宝贝儿子如今可是连功名都还没有!
“哼,背靠大树好乘凉,真是风光。”
吴夫人阴阳怪气道。
她身旁的几位夫人虽不至于像她这般直接说出口,却也表情都不甚好看。
毕竟能玩到一起的,家里的孩子出息也都差不了太多。
不过那头的男人们都改不了的决定,她们也就只能心里难受着了。
杜玲叩首谢恩。
上头的景仁帝脸上带笑,“先帝曾说过,女儿郎有时也不见得比男儿郎差,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前些日子穆勒可汗传信,提及我大周与金国竟已盟约一周年。为表两国亲近,希望两国能趁此机会结两姓之好,以庆两国安定。”
“穆勒可汗有如此诚意,朕又怎能不有所表示。”
话说到这,底下一部分大臣的脸色已经有些变化。
景仁帝在金国一事上素来专横,只见他面上带笑,语气果断:“朕的安平公主见两国情谊深厚,主动提出要前往金国,以祝我大周与金国睦邻友好、深情厚谊!”
话音落下,殿内落针可闻,好一会儿才有几个大臣附和两句“安平公主深明大义,实乃我国女子之表率。”
更多的大臣则面色沉重,表情难看。
“回陛下,臣斗胆发问,这安平公主可是嫁与金国皇储?”
景仁帝语气淡淡:“皇储已有正妃,安平嫁过去只能为侧,可汗不愿叫安平低了身份,愿以第二哈屯之位迎娶安平。”
此言一出,那发问的大臣当即跪了下来。
“陛下三思啊!臣以为,若要表两国情谊,可派使臣携带奇珍异宝前往金国,交换粮种技术与马驹养殖技术,开放部分关口、互通商贾。和亲之举,非皇储正妃不可行!”
“臣附议!”
“臣附议!”
杜玲还没来得及回到女眷那头,见此场景不由得停下来脚步。
景仁帝表情沉了下来。
“尹鸿波。”
“臣在。”
“你觉得呢?”
尹鸿波神色平静,拱手道:“臣以为,开放关口、互通商贾此举不可取。”
此言一出,便有大臣冷笑出声。
尹鸿波面色如常,不紧不慢:“但几位大臣所言也有道理,安平公主和亲,非皇储正妃之位不可行。”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据臣所知,皇储虽有正妃,但底下的几个皇子正妃之位却还空悬。金国若也有诚意,不若让哪位皇子亲自到北疆来迎。”
其他几位大臣的表情稍缓,只要不是把公主嫁给那半只脚迈进棺材的穆勒可汗就行。
自北疆一事后,大臣们就明白皇帝对金国心有忌惮,但再如何忌惮,也不能把脸白白送出去给人家打,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呢,就巴巴的白送一位公主出去。
送公主出去倒也没什么,但送给那后宫妻妾成群,如今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力生小皇子的穆勒可汗,那就是一笔准跌的买卖。
但送给底下的小皇子,那就不一样了。说出去也能算得上是平等互利的和亲。
况且,皇储虽定,能不能继承可汗之位还另说,只要安平公主争气些,这金国百年后还姓不姓穆勒,那就不好说了。
景仁帝眉间微蹙。却也明白若想促进和亲一事,尹鸿波此举最为妥当。
但苏义同金国之间的往来叫他十分在意,虽说平叛时金国并没有动静,却叫他心里不得不防。和亲之举,既是平缓两国关系,也是麻痹金国的重要举措。
毕竟他不想叫关成业回北疆去,那就不能叫金国生出添乱的心思。等屏州军一事安定下来,再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思及此处,景仁帝的视线落在杜玲的身上。
若是她争气些,屏州军收复指日可待。
“既然你有主意,那这件事便交由你来办,礼部户部一同协助,务必把和亲一事办的干净漂亮!”
“臣领旨。”
尹鸿波同礼部尚书、户部尚书齐声道。
殿内气氛稍缓,杜玲也回到了女眷这头。
董珍亲密的同她贴在一处,表情灵动。
“四品同知!玲姐姐可真厉害!”
她小声道,眼睛亮的跟天上的月亮似的。
杜玲也忍不住露出个笑来:“下次若是有人想找事,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毕竟六品百户在寿康不算什么,四品的同知再加镇国公府的荫庇就得叫人好好想想了。
上头的安平脸上带笑,虽被好好养了半月有余,但身子仍旧单薄。
太后拉着她的手,表情疼惜。
“尹大人办事你放心,定叫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能为父皇分忧,是安平的福气,也是大周公主应该做的事情。皇祖母不必忧心,到了金国,我可是要天天写信来扰您的。”
太后点点她的脑袋,爱怜道:“你呀!”
安平抿嘴笑起来,表情羞涩。
大长公主在一旁瞧着,时不时也插几句话进来,比起她的热络,皇后的话就少一些。
但她话虽少,却句句说在点子上。
“本宫已为安平备好了嫁妆,除祖制外,还从私库拨了一些给安平添妆。”
皇后说着,眼角微微湿润。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轻声道:“此去万里,定要照顾好自己。”
大长公主也接嘴道:“金国与大周语言不同,我那刚好收养了几个北疆流落来的孩子,样貌礼仪都不出错,我叫平月再调.教调.教,倒是给安平做陪嫁一起带去。”
太后满意道:“你们都有心了。”
大长公主笑道:“我也是做姑姑的,都是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今日也算是喜事连连,既然安平都有了安排,那其他的兄弟姐妹们…”
大长公主瞧了眼太后,太后微垂着眼,应声道:“是啊,孩子们都大了,都该安排上了。”
“这么个好日子,不若…一同安排了?”
太后缓缓点头,侧头同身旁的姑姑说了两句。
姑姑领了命,绕到屏风道外头去了。
景仁帝得了太后的传话,不由得面露沉思。
“母亲说的在理,趁着今日喜事连连,不如再来喜上加喜。”
“老大,你府中的李侧妃已过世三年有余,也要添新人了。”
大皇子起身拱手:“全凭父皇安排。”
景仁帝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几位皇子:“老四正妃刚定下,今日就不添人了。老二老三也各添一名侧妃吧。”
二皇子与三皇子也起身谢恩。
“若是有哪家姑娘喜欢的,现在提出来,父皇给你们赐婚。”
大皇子与三皇子默不作声,二皇子左右看看,便也闭上了嘴巴。
景仁帝挑眉:“既如此,那便由父皇为你们挑选了。”
他沉吟片刻,给二皇子定了礼部侍郎的女儿。
随后景仁帝看向三皇子,笑道:“你母妃前些日子不是同慕容统领家的姑娘蛮投缘,便选她了。”
三皇子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娶到一名家世显赫的女子而喜上眉梢。
“谢父皇赐婚。”
景仁帝又道:“听说前几日老大往董家送了东西?”
大皇子回道:“前几日同几家的儿郎们到郊外跑马时惊了董小姐,儿臣心有愧疚,便叫人去探望了一番。”
景仁帝神色淡淡:“那倒是有些缘分。”
话虽这么说,景仁帝却并没有像为三皇子那般痛快赐婚。
大皇子神色自若,好似并不把赐婚一事看的太重。
屏风内,董珍停了手里的动作,神情有些恍惚。
杜玲抚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她看了一眼董夫人,却发现董夫人的神情并不意外。
看来,董大人与大皇子早有决定了。
杜玲心想着,视线落在董珍的身上。
但董珍,并不知道这件事。
大长公主听着外头的动静,突然叹了口气,惹来太后的疑惑的神色。
“儿臣只是突然想起了静姐姐,若她还在,怕是也如德妃一般为孩子张罗婚事吧。”
德妃正是三皇子的母亲,而大长公主嘴里的静姐姐则是故去的先皇后,也是大皇子的母亲。先皇后嫁与皇帝时,先帝还未打下这江山。
景仁帝是先帝长子,先皇后是长媳,男人们在外征战之时,便是先皇后在内操持。好不容易等到大周朝立,先皇后却因多年劳累损了根基,在大皇子六岁时便去了。
现在的皇后,是先帝登基数年,立太子时为景仁帝挑选的,出自名门望族,也是先帝笼络这些贵族的手段之一。
太后被大长公主这么一说,也想起了从前那些日子,不由得心生感慨。
“文华,扶我起来。”
太后吩咐道,身侧的文姑姑连忙搀着她起身。
景仁帝这头迟迟未给大皇子定下侧妃人选,朝臣们虽没有开口,神色却也都有些异样。
景仁帝膝下子女众多,不提那些夭折的,还有七子十二女。
其中大皇子出自先皇后,二皇子出自淑妃,三皇子出自德妃,四皇子与五皇子的生母则是两位昭仪,六皇子出自现在这位皇后。
三皇子出生后,宫里连着诞了四五位小公主,隔了好几年才出了四皇子。
这也就导致几位皇子里,只有前头三位年纪较大些能出来做事,其他皇子都还在文华殿里读书呢。
景仁帝虽登基时间尚短,但朝里早早便催促他立太子。
立太子一事关乎朝本国纲,是重中之重,按祖制需立嫡立长。按理来说,在六皇子尚且年幼之时,应立大皇子为太子。
但景仁帝的态度却十分模糊,比起大皇子,似乎三皇子更得他的心意。
雄狮尚且年壮,任何一头狮子成长起来都会威胁到雄狮的地位。
天家的父子情比寻常人家复杂多了。在景仁帝仍旧身强体壮的年纪,朝臣们并不会表现出自己对某位皇子的亲近。
而姻亲,则是站队最为隐晦也直白的方式。
“皇帝。”
太后的声音伴着她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屏风后。
景仁帝连忙起身,“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底下的弟弟们都安排妥当了,旭儿可不许再拖了。”
“我明白你想给旭儿挑个好的,但总归孩子喜欢更重要。”
太后这番话既含了催促之意,又递了台阶给景仁帝。
景仁帝同太后的感情十分深厚,当下便做了决定。
“儿臣晓得。”
他转而看向大儿子,说道:“既同董家的有缘,便选她做你的侧妃吧。”
大皇子朗声谢恩。
天子金口玉言。
董珍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比起杜玲,各家夫人们还是更羡慕这几位能攀上皇家的姑娘。
屏风后头热络起来,来来往往的都是恭贺那三家的。
董夫人一副惊讶模样,同来这边寒暄的夫人们聊天。
“哎呀,我哪知道珍儿还有这造化…”
那些小姐们也用带着羡慕的语气拥着董珍,嘴里不住的祝贺着。
董珍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浪推着,迷迷糊糊的,却也露出了笑脸。
杜玲站在人群之外,身边是同样远离众人的高宁。
“那日大皇子…”
杜玲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问。
若是还在那小小的庆镇或是何镇,杜玲是相信这种一见钟情的说法的。
但在寿康,她心有疑虑。
董珍人如其名,是董家的珍宝,一双眼睛干净透彻,心里头想的什么能叫人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姑娘嫁到皇家去,真能过上好日子吗?
高宁听懂了她的意思,嗯了一声。
“不过凭着董家的权势,就算是在大皇子妃手底下,她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高宁轻声道。
定下三位皇子的亲事,景仁帝总算想起今日的中秋宴是场宴会了。
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杜玲尝了几口菜,没喝酒。
她耳力好,能听到另一边男人们推杯换盏的声响。
与之相反,这头的夫人们并不热衷于歌舞或是美食,每个人都忙着交谈、互换信息。
内宅有内宅的忙法,不比男人们在外打拼来的轻松。
月上中天,太后身子疲惫先行离场,安平陪着她一起回了慈宁宫。
景仁帝与朝臣们一起赏了烟火才离开。他离开后,皇后与大长公主没一会儿也走了。
不日便要离京,况且镇国公府一向独来独往。上头的几尊大佛走后,关成业便也领着杜玲回了家。
在府里陪着国公夫人与关昭待了几天,杜玲便接到了返回屏州的消息。
八月十九,屏州的一干人等一同出发,温朝因弟弟成婚,要比他们迟几日出发。
自打定了日子,国公夫人和关昭的情绪便一天比一天低落。
杜玲和关成业急的团团转,倒比他们看着更为难。
不过国公夫人与关昭早已习惯这聚少离多的生活,没几日又打起了精神,转而变成给两人的行囊增加东西。
什么质地上乘的软甲、伤药装了好几个箱笼。就连杜玲在军营里没法穿的衣裙都收了两个箱子。
“这些衣裳买来也是浪费,何必花这个钱呢。”
国公夫人眉毛一抬,做出一副不满模样。
“怎么能说是浪费呢,军营里头每月都有休沐,你如今又是四品同知,总不能外出赴宴还穿战甲吧。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我这些衣裳都是云锦楼里买的,拿到屏州去绝不会差,听师娘的,别跟你师傅学。”
关成业撇撇嘴,不说话。
一旁的关昭扯扯他的袖子,吸引他的视线。
“昭儿给您打了几壶好酒,已叫管家装到车上了,祖父开箱的时候可要注意些。”
关成业眼睛一亮,揉乱了关昭的脑袋。
“还是我昭儿好!”
离开前,杜玲还去高府和董府走了一趟。
礼部那边传了消息,董珍与大皇子的婚事定在了年关,是三位皇子中最早的一个,算起来也就三个多月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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