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茂密的树冠,还有零星洒落下来的日光,意识逐渐回笼。
微风拂过脸颊,吹起几绺发丝,略过耳边时有些微痒。
有触觉——他回到真实世界了。
他感觉自己在那个似梦似幻、不知真假的世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在那里似乎过完了半生。
还有战场上父亲弟弟战死,白家军全军覆没时的锥心痛楚,都不似是假的。
还有那位看不清面目的“林姑娘”……
然而现在已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白行迟整理思绪了。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些记忆先埋藏到心底,随即起身查看起周围的情况。
不远处,亲兵们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异常松软的土地上,有几人几乎已被掉落的枫叶整个盖住了。
马儿们有的也晕厥过去,有几匹竟然还好好地站在一旁乖乖吃草。
比如踏雪。
看见白行迟目光落过去,踏雪还颇为乖巧地抬头瞅着他,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是在说:“主人,我在这儿呐,过来一起吃草呀!”
白行迟不禁浅笑,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地上四仰八叉晕着的人一一拍醒。
他们虽然晕厥着,但表情却很是丰富。
或是痛苦,或是满足,或是悲愤,抑或只是在单纯熟睡。
好在白行迟清醒得早,及时把他们唤醒,不然再过半个时辰,他们若是不能自己醒来,就得耗尽能量,彻底在这里睡过去了。
此时被唤醒,真是万幸。
众人各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发现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尚还有点四肢乏力。
值得高兴的是,前几日误食了毒果的六人这几日已慢慢恢复了知觉,现在已能勉强行走了。
只是浑身各处肌肉无法再发力,与普通人无异。
如果一直不能恢复,恐怕从此后就与练武无缘了。
不管怎样,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窸窸窣窣。
踏踏踏踏。
他们隐隐听到了远处好似有不少人马靠近的声音。
白行迟面色一变。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援军!
他们这一行人也不知在这迷雾中昏迷了多久,恐怕是被其中一拨追兵赶上了!
他们现在仅剩一百二十来人,且大部分还暂时没有恢复战力。
听动静,追兵人数远超他们现存的战力人数,若是双方现在相遇,他们必然凶多吉少。
白行迟忙打手势示意所有人噤声,以最快速度抹除有人来过此处的痕迹,背上伤员,又留下了隐蔽的标记,然后悄悄从另一个方向迅速撤走。
追兵们估计还得在这怪异的迷雾中晕上好一会儿,只要不正面碰上,他们就还有时间。
如此又急行军了足足五日。
越往血枫林山深处走,如血的枫树反而越少,洒落下来的日光便逐渐多了起来。
但这日光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此时明明是午后最盛的时辰,照在身上却没有半分暖意,反倒像浸在冰水里,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着凉气。
林间的寂静也越发瘆人,连到处爬行的毒虫毒物都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不知从何处开始,地上竟看不见一株花草。
那些还零星剩下的树木,就像是突兀地从地里被拔出来,静静杵在那里的。
众人还在继续跋涉前行。
干粮彻底吃完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来,他们和马儿都滴水未进。
说来也怪,进入血枫林山后,他们没看见过任何以往熟悉的野生动物。
许是因为山中的植物都有毒,没有食草动物,自然也就没有任何食肉动物。
但没有人敢再吃林中的果子或是草叶。
更糟糕的情况是,在离开那个奇怪的迷雾后,一路行来,其间的草也带上了毒素,马儿吃了便会呕吐,甚至抽搐死亡。
再这样下去,还没等来援军,他们就得先活活饿死了。
所有人的状态都非常差。
每个人都像被抽走了骨头,行走时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有人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挣扎半天也撑不起身子,干裂的嘴唇翕动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眼窝陷得像两个黑洞,只有偶尔闪过的一点光,证明那人还活着。
“嘭——!”
又一个人重重倒下去,可他没能再像之前那样挣扎着再爬起来,而是就这么静静躺在那里,不再动弹了。
边上的战士眼眶倏地红了,但他没有哭出来,而是默默地蹲下,抱起战友的尸体。
另一个战士走到边上开始沉默地挖坑。
他们将死去战士的身体轻轻放到小坑里,一抔抔盖上沙土。
然后带上那人的身份木牌,小心收进怀里,回头看了最后一眼那小小的坟冢。
里面埋着他们朝夕相处的战友。
随后他们回过头,眼神坚毅,继续上路。
这一眼后,就是永别了。
他们甚至没能好好地说上一句告别的话。
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倒地不起的会不会是自己。
他们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走着,能走一步,就再走一步,如果什么时候实在走不了了,那就彻底倒下吧,由队友拿起自己的身份木牌,带着自己的执念,继续前行。
他们活着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将军,而不是成为将军的累赘。
战马们多日没有进食,原本矫健的身躯也逐渐变得瘫软,行走时四肢发颤,频频跪倒。
马嘶声越来越弱,往日油光水滑的皮毛如今黯淡枯黄,紧紧贴在肋骨上。
白行迟心情异常沉重,他知道,他们和战马都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
前路未卜,后又追兵,援兵不知能不能来,何时能来。
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嘭!”
又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
这次是一匹棕红色的战马。
它的呼吸粗重而微弱,体温逐渐变得冰凉。
它的主人忙半跪下来,摸摸马儿的脑袋,轻声呼唤着它的名字。
马儿此刻已经眼神呆滞,听见主人的呼唤,它费力转动了一下眼睛,温和地看着主人的方向。
它已经无法再站起来了。
小家伙好像知道自己要离开主人了,它用湿漉漉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主人,缓慢眨了几下,浓密的睫毛微微发颤。
它又用尽最后的力气动动前蹄,还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主人温暖的掌心。
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告别。
然后,它缓缓闭上了眼睛。
神色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主人顿时泣不成声,他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一遍遍唤着这位昔日无言战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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