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旻佑哑口无言。

“有时候跟你们男人吃饭真是受不了，吃个饭都要臆想，四大美人八大菜肴，贵妃鸡、昭君鸭、西施舌，貂蝉豆腐，求不得窈窕淑女，也想借菜来一亲芳泽，逝去多年的秀色可餐，你凝视她，不怕午夜梦回也被凝视吗，荔枝香浓，碾作颈上红。”

陈旻佑谈笑自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只是菜名里，生产这样的性别秩序，实在是令人作呕，年长的女性围绕着家的温情，好吃不贵家常菜，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婆妻嫂妈，做得出可口饭菜的女人，便是贤惠着，一直被男性索取的倒霉鬼，男性便是宫保鸡丁这样的官衔，都是公共领域的荣誉链条。”

“那这道南非鲍鱼你能看见什么？”陈旻佑反问，“我是只能想到美人鲍，多汁，美妙，所以价格不菲。”

“这样的餐桌黄金，海珍之冠。口感细腻柔润，但给你品鉴，得上鲍鱼的壳。”在对方一头雾水的目光里，时静萤眼神冷冷的说道：“鲍鱼壳，著名的中药材石决明，又千里光，有明目的功效，治你的头晕眼花！”

“你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疯！”陈旻佑也开始气恼。

时静萤冷笑，“欠下贷款去赌博，拿你姐姐的彩礼填窟窿，她在家庭中受到男方的威胁以及暴力伤害，你却成为你姐夫的帮凶，我帮你这个白眼狼？来人，把人给我请出去。你姐姐若再来求，我就当她无药可救。”

“我的贷款，贷款是为了给姐姐充门面，当嫁妆，她只是要还我，我劝她跟姐夫重归于好，是因为她怀了孕，她一个人，怎么养活孩子？”

“她流产了。”时静萤摇了摇头。

看着陈旻佑被“请”出去，时静萤看着服务员上的菜，笑着赞叹：“真是浓郁的奶油浓汤。”服务员将陈旻佑用过的餐具收走。

“你根本没同意他姐姐，答应帮他找一份工作。”林翊楠笑着望向她，“是为了别人，才请来慕斯年一起吃饭的。”

时静萤点了点头，“为了撑面子，他一直说那些甜点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可后来发现，做出好吃糕点的人，是他姐姐。”时静萤转头望向慕斯年，“慕斯，这盒状元糕你尝尝看，如果你觉得不错，可以让她姐姐入职甜品店吗？”

“当然。”慕斯年话少，答应的很痛快，“只是她放心得下她弟弟吗？”

“会。”陈心怡干脆利落的答道，“围囿家庭的厨房，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是看不见的付出与贬低，在这里，是不一样的。”

时静萤听着电话那头慕斯年的描述，他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愉悦，“她做的甜点真的很不错，西式甜点也是一点即透，我尝试过，把她做的给陈嘉辞吃，陈嘉辞都分辨不出来。”

“那很好啊。”时静萤笑着饮下一口汤羹，才慢悠悠的说道。

慕斯年听着那头晃荡的水声，不由得好奇问道：“你在哪儿，吃什么呢？”

“我现在荡漾在小舟上，撩起葱绿撒花软帘，粼粼池面皱碧铺纹。低眸垂目是星月在水，抬头望是一轮皓月当空。手中是点心师傅用池中莲制的羹，香色清冽，吃得人是神清气爽。”

“还是你会享受。”慕斯年侃侃而谈，“陈旻佑不服气，有来我店里特意要跟他姐姐比试，我给了他一次机会，好奇他做出来的是个什么味道。”

“何止是薰莸之别。”时静萤摇了摇头，“他给我状元糕，第一次吃很是不错，谁料第二盒明显不对，便猜出来他是滥竽充数了。”

“是啊，他心服口服。”慕斯年反问道：“我猜只有你能尝出我跟陈心怡做的糕点有什么不同了吧。”

“那可不一定。”时静萤敏锐的觉得这话若回答不当，容易让慕斯错以为他们太过亲昵，“俞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余音绕心的知音情谊，而你善做好吃的，我是个来者不拒的饕餮，附庸风雅，算得上是‘知味’的食客。”

“俞伯牙可以琴弦为卿奏，卿亡琴随去，从此谢知音，而你的美食，不为别人，是要慰藉自己的心的，而我呢恰好是个臭味相投者。最近工作繁忙，难得清闲，明天去那你吃个下午茶。”

“夏天快过去了，秋天的桂花香快来了，店里已经在挖空心思，想着做月饼了。”

“秋天的小桂花香，可以做藕粉桂花糖糕吃。不过说起香味，还是最喜欢暖烘烘的春天，含笑花开着甜味，能闻到香蕉、苹果、冰淇淋、哈密瓜的味道，每次都忍不住猛吸几口。”

“人家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你这是闻香止饿。”

时静萤不可置否，“明天下午给心怡姐放个假，我带她吃个饭。”

慕斯年爽快答应。

下午两点的太阳正烧得热烈，天空蓝得几欲燃烧，像是煤气灶上冒出的一圈牙齿，倏然被更大的火吞没，模糊的热气氤氲。

“不知道你近日过得怎么样？”

陈心怡望着眼前的人，她第一次见时静萤只觉得是个大眼睛的漂亮小孩，眼白泛着蓝，像是清透的月亮，吃她带的点心时，瞳色浅得潋滟，笑着的时候眼里都有细碎的光。而现在的她，眉眼深邃，仍旧神采动人，全身上下洋溢着慑人心魄的生命力，说话时更是温和从容。

她愣了一会，才在时静萤略微疑惑的眼神中回神，“每一次见都要惊叹你的好看。”这话逗笑了眼前的时静萤，女孩子一脸真诚的夸赞，实在是很难不开心。

“我跟旻佑相依为命，双亲走了以后，连接着他脐带的绳子缠在了我的身上，压抑，透不过气，我高烧生病，更觉得我们俩像在漆黑的暗夜里朝生活这口油锅张望，热浪扑面而来，叫人头晕目眩，盯着猩红的火海沸腾翻滚。看着他被熊熊烈火映照出的不安的侧脸，我生着病，却反过来安慰他。”

“我的爱人，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给了我一些温暖，让我向往，把婚姻当作避风港，现在想来，只不过图了一根火柴幻想的温暖。”陈心怡轻轻的笑了笑，有几分自嘲，她很少在旁人面前说过这么多话，话说得太多太久，在对方良久的沉默了都会自觉不堪，但难得的是，她在时静萤面前，不会这样认为。

“还好，我的桃花源是这个世界上最随处可见的地方——厨房。干爽整洁没有水臭味的抹布，洁白的瓷砖，一台冰箱塞着足以果腹的食物，只是我的胃吃下过度的悲伤，轻柔的倦意袭来，我陷入了那样压抑，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疲倦。”

“所幸，第二天的工作令我充满期待，忙碌的热闹声浪才让我觉得脚踏实地，要不然人轻飘飘的，好像自己看着自己，我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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