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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林府的外墙是一道留白的拓影,坠在墙边的一道影子——看去不是个鬼,观衣着却也不算个蟊贼。

落地无声,对面立下另三个人。眼底墙边那一位尤其没甚灵性,只凭着一股自以为的气势穿上夜行深衣,却不知今夜月色呛人,他如蜿蜒在白锦上的一道水痕,颜色灰凄凄得沉。

黛玉和雪雁、阮啸川相互对望,齐齐坐在房檐,看着对面那人继续爬墙。

左脚起势,看去似大鹏展翅。临了脚被蛇咬一样,窜不上去,软绵绵原地跌跤。他似怕惹来人声,就趴在地上不动弹,直到确信了没惹来旁人,才掸土起身,昂首起身,直作不羁的狂士模样。

深更半夜蛰伏在人家外墙,攀爬不上,却还是一副趾高气扬。嘴唇蠕动费力更小,磨薄半寸,说不得就能说动腾云驾雾,再不用费力气爬墙。

“姑娘,咱们把门房引来么?”雪雁悄声跟黛玉问询,黛玉摇摇头,却道:“看他那身衣裳,却不像是寻常贼子。冒冒然捉了,明儿又是一番争论。且他不避讳,深夜来此,想来有额外的主意——咱们再看看。”

雪雁点头,不再做声。阮啸川却少耐性,她又观望一会,嘀咕道:“这样矮的墙都攀不上去?”

这话很冤枉,林大人升迁,林府的旧宅自也得了修缮。挺厚的府墙气势不俗,这人看去两桶水晃荡,这会自己顺着直溜溜的墙面往上跳,连借力的瓦沿都捉不住,更遑论向上爬。

事情如此,那人也泄气。又呆立在墙边许久,一抹月光划在他脸上。

长脸膛,身子几乎也顺着一样长。这样的人将来不好发胖,否则恐怕要作未塑型的两块石料四四方方。偏偏从前没经过雕琢,下一次大放异彩只能是算‘大器晚成’。

这会时候也不早,这人不好继续耽搁,略呆愣一会,便一步三回头地往另一侧走。临街处竟有人接应,一并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听说话却像是这人来找相好。黛玉心里一恼,嘱咐阮啸川将琴放回房中,自己领着雪雁跟上。二人坠着这慢吞吞的一伙,到头来却绕到不久前来过的地方。

“三爷,以前还不知道您在外头藏了香哩。”那跟随的小子嘴角提高,两眼弯笑。他是隔条街望风,不晓得三公子跟他们扯了谎。

那习作蟊贼性子的三爷嗯嗯啊啊,不明着说什么,想来也不愿叫身边人自己不是添香,而是爬墙。

裤腿还蹭着一块白灰,他自个没留神,顺着衣摆飘摇。像是身后坠着自己丢下的魂,耸着肩膀消失在门缝。

黛玉眼见着他们从后面溜进去,带着雪雁到正门,明晃晃的李府门匾由灯笼照着,这会羞答答似的红了字迹,生怕黛玉看不着。

李府的公子做什么偷偷来爬她家的墙?黛玉心中点算礼单上的物件,思来想去,仍觉得可说的只是那把古琴。

可那是李府太太的琴,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不多时,阮啸川也到。她没赶上这场‘热闹’,听了黛玉复述,登时就撸起袖子,要找这嘴上胡咧咧的算账。

爬墙就爬墙,扯什么偷香?这府里打前一个就是林姑娘,叫人看见传扬出去,自己清白也嫌脏。

晦气死了,怎么叫这样的傻瓜蛋盯上?

她被黛玉揽下,这会仍是气鼓鼓的样子。待到听黛玉说了疑惑,阮啸川眼珠打转,猜测道:“莫非是为了他母亲?她不是好舍不得这琴么!”

“不很像,莫说他比李府夫人小不去几岁,两人难说什么母子情分。单就他扯的那慌——你听听,难道平日里就是个正经人么?”黛玉摇摇头,又道:“我想着,这当是他一人的心思。李夫人那里我明说了,她知道琴是要还回去,不必要人再偷回去,且即便这般拿回去,难道她还好摆在房里么。”

“当真是为着那琴?”阮啸川不很信,她们这会又立在李府外面,摩拳擦掌着想要一探究竟:“不如咱们进去看看。”

“这会天都要亮了,再不回去,明儿没得叫院里担心。”黛玉这会又觉得气闷,好似夏日雨水滴不下去,一团团发闷。她稳稳呼吸,并没表露出去。只又望一眼李府紧闭的大门,轻声道:“这事叫他顾不得避讳,一回不成,必还又下次,咱们回去也好做足准备。”

这一句话落,另两个便应声。三个影子飘摇又去。

更遥远的地方,天边一线隐隐透出白迹。

灯笼在晚上是大红,到了白日,又褪作水红,眼看去便少几分正色,多些阿谀。这一趟颜色悬在当空,白日李府的匾额庄重,再看不出这里昨夜出了贼人。只当一整个晚上夜露重,好不容易见着太阳攀升,院中的花草也昂扬起势头。

夜里魂灵劳碌,白日醒来身上便沉重。黛玉坐在廊下望着庭院花草,这一角叫不出名字的草植本要铲去,黛玉偶然见过,却道本就是他们这些人后来。没得牵连这热热烈烈的一角,发话留下,至今开得漫天。

啸川对此倒熟悉,说这是林间草药,凝心安神最好,待到花落,草茎也可做茶入药。

如今黛玉与紫鹃并另几个小丫鬟便在这一角坐着,嗅着盈盈清香,只觉得日头下的瞌睡也温凉。

耳边的嬉笑渐渐飘远,眼前只留下那单枝单茎的花一摇一摆。瓣朵洁白里泛着蓝,好像在玉石上打一个清冷的光圈。当时只要留下这一角,谁知好一阵时日过去,到了早秋,竟还是浩浩荡荡,隐约要把眼前占满。

黛玉泛着困倦,恍惚中,又见柔软的瓣朵上生出颊面,细长的枝叶柳眉微弯。一时间只觉得有谁手臂拢起,将她圈在里面,睡意和谐,连鼻端的清香都晕染开......

“啊!”

腕上忽然一阵疼痛,黛玉回神,却见阮啸川正把嘴张开。她尖细的牙齿在黛玉的腕上卡出一排凹陷,见黛玉回神,狐狸抬头,幽绿的眼睛还在震颤。

紫鹃方才正与小丫头说笑,听见这一声,便赶忙转过头来。

“姑娘,怎的了?”

“没怎的,我方才发盹,一不留神,还以为这琴要掉下去。”

黛玉含糊说着,将袖子垂下,没叫紫鹃看见狐狸的齿痕。她的目光飘在一旁,那琴——她因思量古琴一直被敛藏在昏室,这会想叫琴里的生灵见见秋景,因此也一并带出来。

“姑娘困了?”紫鹃怔愣后又笑:“方才听着琴一直响,我们还说姑娘今儿好兴致呢。”

说话间长风骤起,瓣朵抖擞,似薄纸脆响的声音。间中对半裁开,锋利的边页将手指割开,先是一道白痕,然后觉得疼,眼瞅时才生出一线血迹。

“姑娘,姑娘?”紫鹃见黛玉忽不吭声,自己也有几分忧虑。她将手里东西搁下,几步到了黛玉身边,两手将她的臂膀扶住:“姑娘,可别是见了风,着了凉。”

她说着,又伸手去触黛玉的额头。黛玉这时回神,由着紫鹃安下心,才笑道:“我是困了,这会想回房里仰着去。”

“也好。”紫鹃没摸着高热的迹象,又听黛玉这般讲,便嘱咐小丫头们收拾东西起身,黛玉连忙止道:“我是昨夜睡不足,这会回去,也不过自个仰着。难为今日天光好,与其你们回去拘在一处,不如还在这边笑闹。”

“可......”紫鹃欲语,黛玉又道:“雪雁这会当也回去了,我有她陪着,也不妨碍什么。且是在自家府里,又没什么外人——好姐姐,你若真因着我又闷屋子里,我才有得哭呢。”

“这会贫嘴又忘了困倦。”紫鹃嗔她一眼,到底放不下心。叫小丫鬟们留下,自己抱着琴与黛玉走半途,眼见着雪雁竟过来,便将琴交于她,多嘱咐几句才又返身回去。

这时候四下无人,阮啸川也没什么顾及。依旧是狐狸的身子窜上雪雁肩头,雪雁本抱着琴,这会被狐狸压得身子歪倾。

阮啸川这会可没留意,她龇牙瞪着琴,直恨这里面东西在狐狸面前使障眼法,想来是不知道古往今来,她们老狐家是怎么留下赫赫威名。

雪雁脸上抽搐几下,她怀里的古琴算不得轻,肩上还呈托一具日渐滚圆的身体。她先前来时还欲要张口,这会越听黛玉与阮啸川讲述,眉眼唇角便直往下瞥去。

这会刚甩脱午间热气不久,黛玉打开门,只叫过来婆子们还去休息。屋里热汤烫似藏一只秋老虎,但现在顾不得这个,黛玉将门帘闭合,屋舍里更添一抹软热。

琴又回到台面,这会却止息声音。阮啸川挡在黛玉与雪雁身前,一面瞪着琴,一面又要把今日事讲清。

“我刚开始还没留心。”她喉中声音未息,那琴现今却乖觉,横在台上仿佛真是一件死物:“听着曲子,不知觉便要睡去。想着睁开眼睛叫姑娘不要弹,谁知抬眼一看,却见姑娘也阖着眼睛。”

“我那会没睡,眼前还能看着咱家院里的花草呢。”黛玉说一句,阮啸川却摇头。

“我凑近去看了,唤又唤不醒,直上了牙齿才叫你回神。”

“可姑娘兼任着灵官啊。”雪雁凑过去看黛玉的手腕,这上边早也没了牙齿的痕迹。她还放心不下,要去掰狐狸嘴看,却不知前面二人都没再吭声,只将眼睛朝那不声响的琴望去。

若是妖,又是怎样的妖,竟把灵官妖修都拢进去?

这一番疑惑藏在舌下,阮啸川气急败坏,跳跃过去,爪子在琴上不轻不重得一拍。她自个拍完又有几分不安,回头窝进黛玉怀里,仗势道:“管是什么,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

她说完又将鼻子揣进黛玉袖口,扭着一只眼睛回望,古琴依旧无声。

这把琴颜色深,一气呵成甩过身姿,通体是不间断的木纹。黛玉刚接了琴时便仔细看过,不需多问询,也知是不知几代传下来的宝贝。

“也难怪舍不得赠人。”林如海也被女儿邀来赏看,自己随弹半阙,听着黛玉讲述那日李府中的见闻,思量中,不自觉将胡子拢在一起。

“我听闻李府夫人的母家郑氏一系文臣,没料想却要把女儿许给年长许多的李大人作续。”黛玉跟父亲没什么顾及,而听得女儿话,林如海又笑又叹息。

“并非一系文人,你年岁小些,还不晓得当年郑大人可谓八面迎风的妙人。不论文臣武将,即便是商贾镖局都有些干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如海自觉不当与女儿多扯落闲事,便又去看手下古琴。

“李大人兵马出身,实不像会收藏这般古琴。”林如海听女儿说不久后还要送还,便点头道:“只也说不准,若是祖上有人惯好此道,咱们也不好知悉。且此物有价无市,轻易收下,将来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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