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

【圣火大厦】

陈叶终于拿到了申请设备更换的名单，如愿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她按着工号，挨个确认过去，结果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检查了终端记录，每个人都有签字记录，只是没人承认，都说完全没这回事。

“就好像有鬼偷用了我的终端。”不止一个人这么说。

那么这个鬼会是谁呢？

可能换作公司里任何一个员工，都会觉得此人形如鬼魅、手段超绝。但陈叶清楚，这对那个“人”来说，根本就是勾两笔数据、改两行代码、移花接木几个签名的事情。

太简单了。

不客气地说，他真的很克制了。

陈叶微微抬头，就看24h联网的摄像头沉默地注视着这里。

圣火。

她在心里轻轻叹气。

何必。

-

陈叶没有在线上预约欧阳辉煌，而是用私人终端黑进停车场，断了监控，直接堵住了正要下班的老板。

欧阳辉煌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是叫保安，但陈叶没动，只是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害。

“你有很多种方式约见我，”欧阳辉煌的妆容压不住脸上疲态，“最近董事会追责，压力越来越大，我还在等你的调查结果。”

“已经有结果了，就是我怕你承受不了。”陈叶说。

“你说欧阳大强要自立门户我都能承受，”她打开车门，深蓝色的跑车“滴滴”一声，“上来说。”

“停车场的监控被我切了，”陈叶扶着车门，没动，“我想先看叶舟的档案，再告诉你调查结果。”

欧阳辉煌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无声无息地锁紧。

她硬生沉默了近一分钟，才松开手，用稍微玩笑的语气说：“怎么，公司最近的损失，还能跟一个死了快十年的老员工有关系？”

“话别说太死。”陈叶仿若未觉。

欧阳辉煌捏了捏眉心：“上车。”

陈叶利落地钻进来，把长外套盖在脸上：“到地方叫我，我睡会儿。”

跑车开出停车场，室外的摄像头识别到欧阳辉煌的跑车牌号，按流程放行。

出公司，又拐了几道弯，眼看要往城外走，陈叶放下衣服：“档案室在城外？”

“嗯，带你回老宅。”欧阳辉煌说着，一踩油门。

老宅在一座名叫獒山的山脚下，路程不近，到地方的时候，陈叶还真睡了一觉。

“把你终端网络关掉。”下车时，欧阳辉煌说。

“可巧，我劝你也是。”陈叶说。

两人走进这栋明显多年无人居住的中式宅子。

“这里原来是个村子，欧阳风把地买了下来，村民按拆迁处理了。说是老宅，其实也没多老。”

欧阳辉煌打开灯，往里走，不知道操作了什么机关，巨大的屏风旋转，后面露出一条地道。

陈叶不动声色地把袖子里的东西藏了藏，跟着她往下走，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亮起，照亮了地下这间密室。

暗红色的地毯，鼓动无间歇的风机，蒙着防尘罩的显示设备。

陈叶若有若无地吸了吸鼻子。

“你慢慢看，我去倒杯茶。”

欧阳辉煌把硬盘插上机器，到了这一步，她竟然直接大方到开放了所有机密级档案。

脚步声远去，仿佛真的心无芥蒂一样。

陈叶听着她离开，专心寻找叶舟的个人资料。

《机密级档案23：叶舟》

“叶舟，毕业于……

“……进入【圣火】项目风控组，对日常测试结果直接负责，掌握0级销毁钥匙。

“……115年，【圣火】项目结束，叶舟自请离职，后因故去世于132年。”

一杯茶放到陈叶旁边，欧阳辉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摩挲着茶杯柄站在后面，慢慢开口：“你进公司的时候我就想，真是缘分，你竟然进了二代的测试组。”

她早知道陈叶和叶舟的关系，陈叶能力出色、简历漂亮，放着这么一个人才，不用白不用。

陈叶却只看着最后一行字，问：“为什么连叶舟哪年去世都写的这么清楚？她不是离职了吗？”

“名义上离职，但带走了销毁钥匙。”

短暂沉默，欧阳辉煌继续说：“销毁钥匙有一个隐藏作用，核心参数备份。只要有钥匙，就能找回历史版本参数，跳过重复训练。”

她喝了口茶，语气平淡：“我们第一时间派人去追，没取到。”

陈叶的手在袖子里微微发颤。

“所以，她的手，是你们砍的？”

“公司所有，离职收回，天经地义。”欧阳辉煌说着，语气就像在谈论天气。

五脏六腑仿佛被拨弄移位，陈叶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冷静。

冷静。

六年了，她要知道关于叶舟的所有真相。

“密钥，现在找到了吗？”

嗓子里挤出正常的人类声音，只有陈叶自己知道，这一瞬间，她有多想给身边那个人来上一枪。

“没有。”欧阳辉煌似有不解，“我以为陈工身为技术岗，至少会想聊两句圣火，毕竟现在没几个人知道我们的行政AI来历竟然这么复杂。”

陈叶缓了口气，说：“我好歹也在圣火，好吧，准确来说是圣火二代的项目组里呆了六年。有些东西没权限看，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欧阳辉煌饶有兴致地说：“那你猜猜，怎么回事？”

“二代从一开始就是半成品，所以，一代觉醒了自我意识，叶舟用密钥销毁了计算核，然后你们用其他办法找到了老版本，随后紧锣密鼓地开始训练二代……这样？”

欧阳辉煌眼皮一抽。

陈叶面无表情：“你们对二代的限制紧到不可思议，如果有前车之鉴，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欧阳辉煌放下茶杯，彻底坦诚：“很聪明，陈工。115年，欧阳风派出去找叶舟的人没拿到销毁密钥，自然也没拿到参数库，但他们在Q市找到了一个叫陈平的人，拿到了一版不完全的备份。”

“我后来看过报告，算起来，陈平好像是你……”

陈叶也眼睑一跳：“别扯这个，132年呢？”

其实她早有预感，132年进孤儿院灭口的那批人，极有可能是专业杀手，在知道圣火公司有找回密钥这个动机后，她更确定了。

也更恨了。

恨里夹着恶心，像因为通风不良而生出作呕的欲望。

欧阳辉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你把一代那份项目档案也看了吧。”

陈叶眼皮一斜，还真切到了绝密级别的核验界面：“DNA锁，你来。”

欧阳辉煌被这毫不客气的举动惊了一下，随后竟真伸手过来，除了取血的一瞬间皱了皱眉，全程没有说话。

这份档案在开头写明了记录人——吴水清。

陈叶目光在这个名字上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

整体读着像是某份文件的摘录，陈叶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直到结尾。

“……3月1日，獒山洞清查活动结束，确认【圣火】运算核心损毁。【圣火】项目组解散，清扫活动继续。”

欧阳辉煌也跟着她，花了半个钟头，重温了整份资料。

“老东西，”她嗤笑一声，“真该死啊。”

一代圣火的结局太惨，想到现在那个还在“叛逆期”的圣火，陈叶稍微冷静了一点。

“你知道‘白夜终死，圣火永燃’吗？”她关上文件。

欧阳辉煌神色微动：“一代圣火空撰的口号，几乎把那些陈家人迷成邪教徒，你怎么会知道？”

“我见了一次吴水清。”陈叶平淡地说。

“她不是疯了吗？”欧阳辉煌皱眉。

为数不多活着知道一代事情的人，吴水清作为“天子近臣”，因为精神诊断证明逃过了清洗。

“是疯了，她以为我是叶舟。”

陈叶低头，想起吴水清在发疯中摸过她的手，然后瞬间确认了自己不是叶舟。

脑海中一丝清明闪过。

销毁钥匙？

手？

……骰子？

那颗在胸前被她体温包裹的骨骰，在这一秒内突然有了存在感。

陈叶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甚至是连圣火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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