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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予你

冰冷的金属推杆深深硌进掌心,盛念拖着那只承载了伦敦四年年阴郁雨雾和厚重思念的行李箱,汇入南市国际机场抵达大厅喧嚣的人流。巨大的穹顶下,广播女声字正腔圆地播报着航班信息,陌生的乡音潮水般涌来,带着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头发紧的熨帖。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属于故土的复杂气息——淡淡的尘土味、快餐店飘来的油脂香,还有南方初夏特有的、粘稠的潮湿。

她回来了。像一个逃兵,丢盔弃甲,被大洋彼岸那个灰蒙蒙的城市和一条冰冷的短信彻底击溃。

那条短信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心尖最软的那块肉上,反复凌迟。

“盛念,走了就别回来找我。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发送人虽然是匿名但她知道是他。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打下这些字时的表情——那双总是过分冷静的黑眸里,或许会带上一点终于解脱的漠然,薄唇抿成一条再无温情的直线。是了,她一声不吭地消失,切断所有联系,像一滴水蒸发在空气里,凭什么还指望他留在原地?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绵密的疼。她低着头,视线有些模糊地落在脚下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推着箱子盲目地随着人流往前走。出口就在前方,玻璃门外是南市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以及……接机的人群。

喧嚣声浪里,一道目光沉甸甸地落了下来。

像有感应,又像是某种被镌刻进骨血的本能。盛念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推杆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她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迟疑抬起头。

汹涌的人潮仿佛瞬间被按下了消音键。

世界褪色,只余下那个倚在接机栏杆外的身影。

左予安。

他站在离出口几步之遥的阴影里,身形似乎比记忆里更加清瘦嶙峋,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裹着他,肩线凌厉得几乎有些硌人。额前的黑发似乎长了些,随意地垂落,半遮住他低垂的眼睫。他的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没有点燃,只是无意识地捻着过滤嘴。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微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久到周身都沉淀下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冷寂。然而,当他抬起眼,那目光穿透晃动的人影精准地攫住她时,里面深藏的东西瞬间烧尽了所有表面的平静。

不再是少年时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清冷。

那是一种更深、更沉的东西。是冬日封冻的湖面下汹涌的暗流,是长久压抑后濒临极限的执拗,是疲惫深处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复杂得让她心惊胆战,不敢细辨。

盛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逃!立刻!马上!

她几乎是本能地攥紧了行李箱拉杆,指关节绷得发白,猛地低下头,试图将自己缩进人群的掩护里,脚步慌乱地调转方向,想从侧边绕开那道几乎要将她洞穿的视线。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撞得生疼,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那条短信带来的冰冷剧痛。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知道了?他……是来做什么?质问?还是仅仅为了亲眼看看她这个“不告而别”的人如何狼狈地滚回来?

行李箱的轮子在光洁的地面上摩擦出急促而刺耳的噪音,仿佛在替她内心的仓惶尖叫。她用尽全身力气推着箱子,只想更快一点,逃离这个猝不及防的重逢。

然而,她只迈出了混乱的两步。

一只微凉而有力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极大,像一道骤然落下的铁箍,瞬间禁锢了她的所有动作。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袖,直直烫进她的皮肤深处,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盛念浑身一僵,血液倒流。她被迫停下脚步,像一尊被定住的雕像。手腕上传来的力量感如此真实,带着他独有的、清冽又似乎沾染了淡淡烟草和消毒水的气息,霸道地将她重新拖回那个只属于他的、令人窒息的气场里。

她被迫抬起头,视线颤抖着迎上他。

他比她记忆中还要高一些,此刻微微垂着眼看她,下颌线绷得极紧,像拉满的弓弦。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所有的疲惫、执拗、压抑的暗火,此刻都化为一种直刺灵魂的锐利,牢牢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她不敢触碰的情绪——愤怒?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机场的喧嚣、人群的低语、广播的机械音……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两人之间死寂的沉默和手腕上那不容错辨的、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

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

嘶哑得厉害,像被粗粝的砂纸狠狠打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疲惫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那条短信,”左予安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目光死死钉在她骤然失血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不是我发的。”

轰——

有什么东西在盛念的脑子里炸开了。

不是他发的?

怎么可能?!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剧烈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那条短信,那个斩断她所有念想、让她在伦敦的寒夜里痛彻心扉的源头……不是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搏动起来,撞得她胸口闷痛。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什……”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破碎的气音。

左予安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了些,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再次消失。他的另一只手,那只刚才还夹着未燃香烟的手,此刻正插在大衣口袋里。

然后,他慢慢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般的沉重,将那只手抽了出来。

指间捏着的,不是香烟。

是一部屏幕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痕迹的旧手机。黑色的机身,样式简单到近乎古板,和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一种冷硬的距离感。

他垂着眼,手指在屏幕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动作里竟透出几分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脆弱”的迟疑。随即,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点开了屏幕。

屏幕亮起的冷光,映亮了他眼下浓重的、无法掩饰的乌青,也照亮了他绷紧的唇线。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递到她的眼前。

屏幕的光刺得盛念眼睛生疼,但她还是看清了。

是短信界面。

收件人那一栏,只有一个名字:念念。

而下面……是长长长长、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消息列表。

最上面一条显示的时间是“今天”,内容极其简单,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南市晴。你在哪里?”

再往下翻,是“昨天”:“伦敦雨?冷吗?”

“前天”:“第643天。”

“大前天”:“……晚安。”

……

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屏幕。发送时间横跨了整整两年,从她消失后的第一天开始,断断续续,却从未真正停止。有些日子只有一句冰冷的数字“第XXX天”,像某种固执的刻痕;有些日子是几句简短的、甚至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询,关于天气,关于冷暖;有些日子则只有孤零零的两个字——“晚安”。

最新的一条,就在几个小时前,发送时间显示在她航班落地前:“……落地了吗?”

没有回复。所有的消息,都像石沉大海,孤零零地悬挂在屏幕的左侧,发送状态无一例外都是“已送达”,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回音。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绝望的单向对话。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了。盛念的呼吸骤然停止,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她窒息的剧痛。她死死地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看着那一条条沉默的、固执的、带着笨拙温度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上。

不是他发的……

那条让她坠入深渊的绝情短信……不是他发的!

那这两年来,她自以为是的痛苦、绝望的割舍、在异国他乡每一个被思念啃噬的夜晚……算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委屈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酸楚的液体汹涌地冲上眼眶,视线迅速模糊成一片。她猛地抬起头,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我……”她艰难地挤出声音,眼泪终于失控地冲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我……”

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松开了。

下一秒,带着薄茧的微凉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笨拙又生硬地试图抹去那不断滚落的泪水。他的动作很僵硬,带着一种久未触碰的陌生感,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盛念,”左予安的声音低哑地响起,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和终于尘埃落定的喑哑。他凝视着她被泪水浸透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暗潮几乎要将她吞没,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沉甸甸的三个字,带着某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我等够了。”

机场广播仍在不知疲倦地循环。人潮在他们身边推着行李来来往往,汇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盛念仰着脸,脸上泪痕未干,冰凉一片。他指尖残留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那三个字——“我等够了”——像沉重的鼓点,敲在她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七百多个日夜的煎熬,无声的短信,冰冷的误会,还有此刻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执拗……所有情绪都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发酵、碰撞,几乎要爆炸开来。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轮廓依旧清俊得过分,下颌线绷得死紧,可那紧抿的唇线,那眼下浓重的阴影,还有拂过她脸颊时指尖那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都无声地诉说着她离开后,他独自走过的、同样荆棘密布的路。

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痛。

一股酸涩又滚烫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迟疑。盛念吸了吸鼻子,沾着泪珠的长睫轻轻颤动着。她忽然抬起那只没被行李箱占据的手,没有去擦脸上的狼狈,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孤勇的试探,小心翼翼地、颤抖地伸向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指尖先是轻轻触碰到了他微凉的手背皮肤,带着一点怯生生的试探。左予安的身体似乎瞬间绷紧了,却没有躲开。她屏住呼吸,指尖顺着他的手背滑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缓慢,最终轻轻覆盖在他紧握成拳的掌心上。

隔着皮肤和骨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下那搏动的节奏。

一下,又一下。

沉稳而有力,却又带着一种失速般的紊乱。

那是他的脉搏,是他无法伪装的、为她而失控的心跳。

盛念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进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水光模糊了视线,却让他眼底那汹涌的暗流更加清晰。她嘴角努力地向上弯了弯,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浸透了水的棉花,轻飘飘的,却又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重量:

“左予安……”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滚烫的脉搏上轻轻划过,感受那生命的鼓点在她指腹下疯狂加速。

“现在补票,”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看不见的涟漪,“还来得及吗?”

补票。补一张驶向他的、迟到了太久的车票。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遭的一切喧嚣——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孩童的嬉闹、广播的催促——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左予安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他低垂着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覆盖在自己拳头上的那只手上。她的手很小,带着凉意,却异常柔软,指尖下是他狂跳不止的脉搏,那不受控制的频率正赤裸裸地出卖着他竭力维持的平静假象。

他下颌的线条绷得像要断裂,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次,像是要把某种翻涌到喉头的滚烫情绪生生咽回去。

半晌,他猛地抬起眼,视线重新攫住她。那目光深得惊人,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翻涌着太多盛念无法立刻解读的情绪——有未散的痛楚,有积压的愠怒,有失而复得的惊悸,还有一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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