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芬捏着手上被王志强塞过来的孕检单，整个人仿佛遭雷劈了一般。

“造孽啊……造孽啊……”她捶着胸口，声音嘶哑，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养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王铁山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手里的搪瓷杯“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杯身凹陷，茶水溅了一地。他指着王志强，手指发颤：“你……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王志强低着头，嘴唇哆嗦着，他刚刚跟父母坦白了那次醉酒的真相。

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像是塞了一团浆糊，根本理不清思绪。他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像是被人推进了深坑里，爬都爬不出来。

“那丫头肯定耍了手段！”王铁山咬牙切齿，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才一次就怀上了？哪有这么巧的事！说不定是她跟别人乱搞，现在赖上你了！”

王志强猛地抬头，脸色煞白：“爸！红霞不是那种人……”

“你还替她说话？！”王铁山暴怒，抄起板凳就朝王志强砸过去，“我打死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板凳“哐”地砸在王志强肩膀上，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王翠芬尖叫一声，扑上去拦住王铁山：“你要打死他吗？！他是你亲儿子！”

“亲儿子？”王铁山冷笑，“他干的这叫什么事？流氓罪！放以前要吃枪子！我今天就打死他，省得他丢人现眼！”

王翠芬死死抱住王铁山的胳膊，哭喊着：“肯定是那贱丫头勾引他的！志强老实，哪懂这些？一定是她使了手段！”

王志强捂着肩膀，眼眶发红，声音都在发颤：“我…我想跟红霞结婚，对这个孩子负责……”

王铁山挣开王翠芬，指着王志强，一字一顿地说：“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我们不认！你想都别想结婚的事！”

王志强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红霞她……”

“她什么她？！”王铁山厉声打断，“她要是敢闹，我就去纺织厂找领导！看谁丢得起这个人！”

王翠芬哭得更大声了，一边抹泪一边骂：“我儿子好好的前程，全被她毁了！她一个农村丫头，凭什么……”

屋外的邻居被吵得受不了，隔着墙骂了一句：“大半夜的嚎什么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王铁山这才喘着粗气，狠狠瞪了王志强一眼，转身进了里屋，“砰”地摔上门。

王翠芬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她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王志强站在原地，浑身发冷。他没想到父母如此抗拒这门婚事。

天刚蒙蒙亮，王家的门板就被拍得震天响。

王翠芬一整晚没合眼，眼下乌青一片，听见敲门声，嘴里骂骂咧咧地趿拉着布鞋去开门。刚拉开门栓，她就被眼前的阵仗吓得倒退两步——

吴红霞站在最前面，身后乌泱泱跟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个个面色不善。

王翠芬愣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吴红霞的爹娘、大姐、大姐夫，还有她那吊儿郎当的四弟。

王铁山和王志强也被吵醒，匆匆披着衣服出来。一见到这架势，王铁山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吴红霞的爹——吴大壮，是个黑瘦精悍的庄稼汉，一双眼睛贼亮，开口就是：“亲家，咱们今天就把婚事定下来！”

王翠芬还没反应过来，吴红霞的大姐吴红娟就扯着嗓子喊：“俺们家要一千块彩礼，三转一响，国营饭店摆席，再给俺弟在城里安排个活儿！”

王家三口人全懵了，发开口梦都不敢这般胡说。

吴家张嘴就敢要全套三响一转？还要一千块彩礼？国营饭店摆酒？甚至还得给吴红霞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安排工作？怕不是把他们王家当成许愿池里的王八！

王铁山嘴角抽了抽，差点气笑：“我们王家不认这门亲事！哪儿来的打哪儿去。”

王翠芬更是直接炸了，转身冲进院子角落的茅房，抄起通下水道的皮搋子就冲了出来，那搋子头上还沾着点不可描述的黄色物体，吓得吴家人连连后退，大姐红娟尖叫着躲到丈夫身后。

“滚！都给我滚！”王翠芬挥舞着皮搋子，眼珠子通红，“一群乡巴佬，敢来我家狮子大开口？！”

王志强吓得赶紧拦住她，可王翠芬已经杀红了眼，嘴里骂得越来越难听：“未婚先孕的破鞋，还敢来讹人？我儿子就是打光棍也不要这种货色！”

吴红霞的娘——赵金花，一听这话，立刻扯着尖嗓子就在整个大院嚎起来：“哎哟！大家听听！城里人玩完俺闺女就想赖账啊？不认是吧？行！咱们去派出所，告你儿子流氓罪！让他吃枪子儿！”

王翠芬简直是想冲上去撕烂这婆娘的嘴，王志强死死抱住她，又想让赵金花住嘴。

可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下去——赵金花那常年干农活的体格子一看就能撂倒两个他。他只好小声哀求，“求求您不要乱说…”

赵金花瞥了他一眼，还想继续叫喊，被吴红霞拦住，“你要是想让全世界知道你女儿是破鞋，你就继续嚷。”

吴红霞若不是为了逼婚，是绝对不会把他们从乡下接到城里，她家里人在村里都是出了名的泼皮。

王铁山脸色铁青，猛抽两口旱烟，心里盘算着。

虽说现在流氓罪不像前些年那么严，可事情真要闹大，王志强的民办教师工作肯定保不住，到时候别说转正，怕是连饭碗都得砸！

吴红霞站在一旁，冷冷开口：“旅馆的前台能作证，登记簿上白纸黑字写着名字，孕检单也假不了。”她顿了顿，眼神阴冷，“你们不认，我就把孩子生下来，反正我名声已经毁了，大不了大家一起下地狱！”

王翠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吴红霞的鼻子，话都说不利索：“你、你……”

王铁山知道，吴家这是铁了心要撕破脸，可王家赌不起。他咬了咬牙，终于松口：“三百块彩礼，三转一响，别的免谈！”

吴大壮这老头一听，立刻摇头：“不行！隔壁村老刘家闺女嫁到县城，彩礼五百！俺闺女在纺织厂有工作，又怀了你家的种，必须一千！”

吴红霞的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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