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祠堂位于中院东配殿。
还有两日便是小年祭祖,连绵大雪数日,今儿天色好不容易放晴,贺春舒与谢忱,赶忙领着下人一同前来洒扫。
“希望祭祖那日,老天也能这般开眼啊。”谢忱边说,边偷瞄身侧贺春舒。
贺春舒置若罔闻,连余光也吝于分他。
这些日子,贺春舒虽与他同床共枕,但寡言少语,与平时里区别甚大。
她装束清减,一身月白窄袖长袄,下搭靛蓝厚缎马面,并无过多繁复纹样,只在裙摆底襕处,以平金绣了圈回字纹,行走间,隐隐可见其光华璀璨。
她跨过门槛,走到祠堂正央,一脸正色地分派事务:
“你们二人去将廊下绛纱灯换下,改挂八方明角灯。”
“你们,去将洗净的帷幔重新挂起。”
“这些、还有那边的祭器,一律换成汝窑瓷具,烛台都换成铜制的。”
“是。”几名下人躬身应命,鱼贯而出。
其余人则在殿内四处点燃炭盆,摆放其余陈设。
贺春舒提着裙摆,正要屈膝跪地,手腕却被谢忱一把攥住。
他握着她手腕,不肯让她跪下,“舒娘,你这是做什么?这些粗活让下人来便是。”
贺春舒没挣,没好气地抬眼看他:“按规矩,主母需亲自擦拭地板、梁柱以及祠牌,以示对先祖虔诚。”
往年这些,她都要亲手擦上两日。
心里想着偷懒,可侯府那么多下人看着呢,偷懒便是多一事,多一事便不如少一事。
她不敢松懈。
谢忱闻言微顿,目光沉了下去。
他不说话,贺春舒便试着将手抽出来去干活。
手腕一动,谢忱便立马抢过了她手里的帕巾,“我来,夫人去擦拭祠牌吧,地我来擦便是。”
这些天,贺春舒虽然没给谢忱什么好脸色,但此时此刻,见他主动揽活,倒也乐得轻松。
她赶忙把帕巾递了过去,另寻了块干净的,转身走向祠堂深处。
祠堂深处,木牌层层排列肃穆,供奉着谢家列祖列宗。
白日来洒扫倒还行,若是晚上来,豆大烛光照着密密麻麻的牌位,阴影幢幢,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森然可怖。
忽然,贺春舒眼角余光中,一道虚影倏然掠过!
目光追去,一列列牌位静默无声,四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是看错了么?她心底隐隐浮现一层寒意。
贺春舒蹙眉,仍不死心地梭巡四顾。就在最外侧的梁柱旁,光影交错间,真的有道颀长轮廓缓缓浮现。
她眨了眨眼,定睛一瞧,果然是他!
谢昀倚在最外侧的梁柱旁,天光从高窗洒下,漫过他弯起的眉眼,眼眸笑意酿出几分金色,落在他低垂眼睫上,明亮却虚实难辨。
他正望着她。
恰巧此时,一名小厮即将抱起香案祭器,只需一抬头,谢昀便会暴露无遗!
贺春舒呼吸一窒,她下意识想出声阻拦,却已然来不及——
太迟了!
可须臾间,那道身影却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厮抱着祭器,与贺春舒擦肩而过。
她是眼花了,还是中邪了?
光天白日,祠堂重地,她竟然恍惚看见了谢昀的身影?
贺春舒强迫自己转身,谢忱正跪地专心做事,对身后的一切浑然不觉。或许真是她的错觉……
可就在回身的刹那间——
供奉于最高处的祖宗牌位之后,悄无声息地探出半张银灰面具。
面具上方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笑意比方才更浓,带着戏谑玩味,仿佛在猫捉老鼠一般。
不是幻觉!她也没有眼花!
真的是谢昀!
贺春舒浑身微微颤抖。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这里是谢家祠堂,他怎么能……
有什么能不能的,此人身法诡谲,能避开所有护院耳目,将簪子再度放入她妆奁,自然、自然也能在此来去自如……
贺春舒心下一沉,余光扫过身后,谢忱还在俯身擦地,没有发现异样。
要是被谢忱看见了……万千念头闪过。
贺春舒深吸一口气,倏然转向门口,扬声道:“接下来要擦拭祠牌,此乃内帷之事,非谢氏子孙不得近前。”
她极力维持镇定,却还是不自然地快速眨了眨眼,“你们做完该做的事,便退到耳房候着,再听传唤。”
“梨渠,”她又唤自己的侍女,“你、你去查验敬香备品可有疏漏。”
“是。”
待下人们换好帷幔、摆齐陈设,便都躬身退了出去。
重重帷幔垂落,将祠堂拢入一片昏沉。
天光正好,却也只能从缝隙间艰难挤入,在地面上投下几道光斑。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起起落落,贺春舒幽幽叹了口气,叹息声轻得几乎要与浮尘融为一体。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走至谢忱身边蹲下,声音放软。“忱郎,你身子畏寒,不宜久沾凉水。”
谢忱蓦然抬首,这些日子,贺春舒还是头一次用这般语气同他说话。
恍惚间,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舒娘,”谢忱又惊又喜。
“忱郎,”贺春舒露出几分羞赧之态,柔声说道,“许是刚刚见了风,我头有些疼。能帮我去取个醒神膏吗?”
“在妆台抽屉里,旁人去了,我不放心。”
谢忱难得见舒娘这般柔声细语,立马应下,“好,好!你且等着,为夫去去便回!”他快步离去,片刻也不敢耽搁。
望着他身影被合上的门扉彻底吞没,贺春舒这才转身,径直走向祠堂深处。
她语调渐冷,“小叔,这是在祭拜先祖?”
谢昀从阴影处踱步而出,依旧是一身玄黑劲装,依旧是半张脸藏于面具之下。
……难怪之前把送去的物件都退了回来,感情只肯穿那一件啊。
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漾开笑意,“自然是在等嫂嫂啊。”
贺春舒可没工夫跟他调笑,上前摊开掌心,开门见山问道:“我斗篷呢?”
“嫂嫂这话问的奇怪,”谢昀复又倚回梁柱,目光掠过她掌心,也学着摊开双手,“我送嫂嫂的簪子,嫂嫂不也狠心拒了?”
他姿态无辜,“嫂嫂既然不愿白受人情,不如当做一场交易?”
贺春舒蹙眉:“交易?”
“你拿斗篷,换簪子的交易啊。”谢昀笑道。
交易?她同意了么就交易!
这叫强买强卖!
“谢昀!”贺春舒被他这副无赖歪理气笑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闻此言,谢昀敛住眸中笑意。
“我想干什么,”他声线一沉,“我说,嫂嫂信么?”
眼神专注突兀,激得贺春舒心头一跳,慌忙垂眼避开。
——她好似被一条盘踞暗处的毒蛇给盯上了,目光黏腻冰冷,像蛇信拂过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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