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这个年,在法国玩得算是尽兴。
嘉宁这辈子第一次出国,比起兴奋,更多的是忐忑。
三哥常驻法国,会说法语很正常,二哥在港都,常和上流人士打交道,会说几句法语也不奇怪,让她意外的是,阮嘉遇这个整天不是在荷塘泡着,就是在大婶云集的纺织厂里转悠的本地商人,竟也会一口流利的法语。
饭后,阮嘉遇去院子里点烟。
屋里,周阿姨和阿妈准备了水果,有草莓、葡萄、苹果……嘉宁专挑贵的,看起来就很甜的,分出一小碟,给他端过去。
阮嘉珩葛优躺在沙发上,望着小丫头背影“啧”了声:“这妹子老大没白疼。”
阿妈拿叉子,轻敲了下他的脑门。
“真的,不是我说……”阮嘉珩坐起来,“嘉宁管我叫二哥,管老三叫三哥,唯独管阮嘉遇叫哥。”
阮嘉谨不理解:“有区别?”
“区别大了!”
阮嘉谨笑了下:“那不废话,你也没管过人嘉宁啊,能叫你一声哥已经够给面了。”
阮嘉珩不反驳。
嘉宁这孩子,名义上是阮家养着,但大家心里门清,爷爷年龄大了,早就没心思管谁了,阿爸阿妈带孙子,心思都在承泽身上,只有阮嘉遇照顾她。
桩桩件件,阮家三兄弟里确实只有他当得起那个“哥”字。
“挺好的。”阮嘉珩抿唇一笑,“嘉宁坚强、聪明、单纯,清清白白,漂亮又年轻。”
阮嘉谨警惕起来:“你想说什么?”
“你说呢?”阮嘉珩勾了下唇,“不是接回来破灾的吗?”
阿妈听得无语,立刻叉了块苹果,塞进他嘴里。
院子里,阮嘉遇余光瞥见小丫头过来,不得不把烟掐了。
嘉宁本想说闻点烟味也没事,她就是吸劣质二手烟长大的,不会觉得呛,但转念想到抽烟有害健康,于是说:“哥,你每次点了烟,也不怎么抽,却还要点,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阮嘉遇眯了眯眼:“什么?”
嘉宁眼睛一眨。
阮嘉遇笑了下,手指一弯,把掐灭的香烟对折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嘉宁扬了扬下巴:“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脾气越来越大。”阮嘉遇不冷不热地评了句,口吻却深沉、温柔。
嘉宁又问:“哥,你什么时候学的法语?”
“有些年头了。”他说,“老三当初还没确定要到法国念书时,未雨绸缪在家里学法语,那外教,两千八一堂课,不听白不听,我闲着没事,就跟着听了些。”
嘉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有些贵,但也挺值,两个月就精通了一门语言。”
嘉宁呆愣出声:“你就这样学会了?”
阮嘉遇语气淡淡:“法语不难。”
嘉宁:“……”
“想学?”
“我学了也没用。”
阮嘉遇咧了下嘴:“谁知道?”
他拿起叉子,叉了颗草莓放进嘴里。
“挺甜的。”
“再来点?”
阮嘉遇摇了下头:“你吃吧。”
嘉宁垂眸,叉子只拿了一把,她想说她进屋再吃,再抬起脸,嘴边却递来一只更红很大的草莓。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瞬间她就想到,这个行为显然逾越了他们毫无血缘的兄妹关系,但她还是张开唇瓣,将草莓咬进嘴里,腮帮涨得鼓鼓囊囊的,立时有草莓汁水渗到唇边。
阮嘉遇抬起手,指腹抹过来:“你急什么?又没人逼你一口吞。”
嘉宁鼓动的腮帮顿住,被满嘴冰凉甜意涨痛的感觉蔓延至心底。阮嘉遇倒不觉得有什么,收回手,大咧咧地往衣服上一擦。
回到室内,阮嘉珩已经调出频道,投放至大屏幕的电视上。
春晚开始了。
嘉意打电话过来,全家人挨个去说话,到嘉宁了,嘉意问她,哥哥们有没有买烟花。
嘉宁摇头。
嘉意戏谑地“哦哦”两声,正要指责三位哥哥。
阮嘉珩凑到屏幕前,抢着说:“臭丫头,你以为国内呢?法国对烟花的使用限制很严格,这个时间不是他们的春节,也不在他们的国庆,上哪里买烟花?”
嘉意翘了翘嘴巴:“狡辩。”
阮嘉谨笑了笑,说:“要买也能买到,就是我们住的这块地方是烟花禁放区。”
嘉宁也说:“没关系的,出国前已经放过了。”
“放过了?”
“嗯,和同学还有……”
阮嘉珩眯薄双眼看她:“还有?”
“哥也在。”
阮嘉珩和阮嘉谨突然有了兄弟默契,异口同声地“哦哦~”起哄。
阿妈路过,举着不锈钢叉子往两人头顶各来一板栗:“少跟这里胡闹!那是你们大哥和小妹。”
两兄弟亏心地笑了笑。
阮嘉遇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淡漠地瞥了眼,把指间的烟蒂丢进垃圾桶,叉腰,站着看了看春晚,觉得无聊,便往卧室走。
没料到嘉宁跟了上来。
“哥。”
他回过头:“有事?”
“你生气了?”嘉宁双手合握,站得有一米远,眼巴巴地望着他。
阮嘉遇眼睫一颤,浅浅弯唇:“怎么会这样想?”
嘉宁说:“我知道。”
阮嘉遇满头问号:“知道什么?”
“没什么。”
“……”
两人对望发呆,片刻,嘉宁说了句“新年快乐”,把这段不明不白的对话收尾,阮嘉遇摸摸两侧衣兜,笑说:“没带红包出来,待会儿给你发微信。”
嘉宁乖巧一笑:“好呀,谢谢哥。”
话落,转身离开。
“嘉宁。”换阮嘉遇叫住她,“等我一下。”
他拧开门把手进去,里面窸窸窣窣响了几声,嘉宁走近一点,正要往里打量时,他出来了,怀里捧着一束紫色的花,是扎好的,用精致漂亮的印花纸包装,尾巴用蕾丝系着蝴蝶结。
他递过来:“没有买到烟花,所以买了花。”
嘉宁鼻尖一酸,视野里的人立刻糊上一层晶莹的水雾感,她赶紧眨眼褪去那份酸涩的潮湿感觉。
“是原本就要给我的吗?”
“是。”
“那刚才怎么……”
“嘉宁,哥哥永远是哥哥。”他打断她的问题,抬手轻揉她的发顶,“所以别担心,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温柔的口吻像一点明亮的鹅黄,坚定的措辞像一瓣浓郁的紫,构成怀里的这捧鸢尾,以及他徐徐道来的承诺。
鸢尾的花期很短,大概一周,属于它的春天一闪而逝,可它至少用力表达过自己。
嘉宁却没有机会。
她垂眸,声音湿润:“为什么是鸢尾?”
“鸢尾是法国的国花,象征着信仰、希望、智慧、勇敢……总之,很美好,也很配你。”
嘉宁咽咽嗓,摁住翻涌起伏的情绪,故作无所谓地打趣:“应该只是恰巧遇见卖花的花童了吧?”
阮嘉遇低低地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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