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钥想了想：“谢赫何出此言？莫非广府从前有客商丢过货品？”
格内什：“我记得前几年曾有过这传说，但我没亲见，不便论其真假。”
霍啸雨忽然问：“这几年你都在驿馆当掌柜，不做香料宝石生意了？”
格内什：“我还有家中人在榜葛剌与大周之间往来，生意交由他们做。若我不做这生意了，陈氏宗族绝不会让我继续住在此间。在谢赫处做掌柜是为了帮榜葛剌的客商。若不是为此，他请不起我！”
李灵钥：“伯伯，谢赫借得了谢氏的土地，并在这土地上经营驿馆，可会将所得的金银分给谢氏宗族？”
“你与陈氏宗族有生意往来，他们才借此处让你家人住下。但谢赫与伯伯你不相同。谢赫似乎没做别的生意，他在广府借得谢氏的土地经营驿馆，客商住在他处还将货品交由他收存，可我觉得客馆并不是存放货品的好所在。客商货品应当另有收藏处。货品可是客商的身家性命，客商带着货品在驿馆住下是因了谢赫那句话，求的是心安，那便得给这笔银子。我说谢赫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吧。”
李灵钥端着茶盏：“广府依托着海港，各姓宗族与异国客商都有往来。族长将城外的土地借与异国客商，也得对族人有个交代。分银子是最好的交代。谢赫借谢氏宗族的地收这许多银子，却不分给谢氏，谢氏怎会容得下他？广府各姓家族都有生意，谢氏宗族的产业必定不小，但他们也绝不会平白给外人这样大的好处。”
格内什没出言，李灵钥则对着茶盏看了看，“伯伯，这玛萨拉茶还有另一种煮法，你们可以试上一试。”
格内什：“我们都是用牛奶来煮，你还有别的煮法？”
李灵钥点头：“先用牛奶煮大周的红茶，而后再加入玛萨拉茶。玛萨拉茶少放些，香料味没么浓，但多了红茶的茶香。”
格内什想了想：“榜葛拉没有茶叶，我们便没这样煮过。大周的红茶极好，你这法子可以试上一试。”
他起身走到门外，唤来妻子与侄女，将李灵钥说的方法说与她们，让她们前去煮茶。
不多时，格内什的侄女用托盘托着三盏茶来到，正是按李灵钥所教用牛乳煮好的玛萨拉茶。
李灵钥微笑：“这样的茶得按各人口味加入蜜糖，我喜欢甜味淡些的。”
格内什对他的侄女说了句话，他的侄女去了一会儿，拿着装蜜糖的罐子来到。
她捧着罐子走到李灵钥面前，用银匙舀了一勺糖末放入李灵钥的茶碗中。
格内什的侄女肤色虽黑，但身形玲珑，裹了纱丽曲线诱人。
她的睫毛极长，黑白分明的眼珠极是灵动，漆黑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拈着银匙的手上的花纹画得极是精细。
她轻声对李灵钥说了句话，说的依旧是榜葛剌语。
李灵钥看向格内什：“她可是问我还要不要再加糖？”
格内什微笑着点头：“是。我们没这样煮过茶，不知该放几勺糖。”
李灵钥微笑着：“我尝一尝再说。”
她轻尝一口，对着少女微笑：“够了，我不加了。”
格内什对少女说了一句，少女轻轻摇头，而后拿着糖罐走到了霍啸雨面前。
她在霍啸雨面前立住，一双眼睛将他仔细看了一遍。
霍啸雨虽不怕人看，但还是有些不自在了，转头对着李灵钥：“我不嗜甜，也不加蜜糖。”
格内什对少女又说了句话，少女将糖罐放在了霍啸雨手边，但她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了一旁，一双眼睛依旧注在霍啸雨身上。
霍啸雨虽低垂眼眸看着手中的玛萨拉茶，但李灵钥觉察到了他的紧张，甚而觉得他连手脚都没处放了。
格内什也觉察到了，他对着少女说了几句话，少女回了他一句，转身离去。
直到少女走出客堂，霍啸雨才松了口气。
格内什对着霍啸雨行了个礼：“我这侄女平日不出门，没见过许多人，大周国的男子更没怎么见过。见了公子难免好奇，我知晓她盯着人看很是失礼，请公子原谅她没见识，别与她计较。”
霍啸雨松了口气：“原来是没怎么见过大周男儿，我还以为我今日这衣衫失礼了。”
格内什笑道：“大周乃礼仪之邦，怎会失礼，是我这侄女失礼了。”
他对着客堂外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曜，今日请你来，还有一件事。”
格内什眉头纠起，神情严肃，停了片刻又对着门外看了一眼才接上：“我这侄女名唤安西，今年十六岁，在榜葛剌，她该出嫁了。”
李灵钥听到这里，心提了起来，与霍啸雨对望一眼，两人都不敢出言。
“但她来到了此间，没能按榜葛剌的习俗嫁人。”格内什又叹了口气：“这是因我们没在榜葛剌，她的婚事便也耽搁了。还有便是此间也少有榜葛剌男子，我，”
他看着李灵钥：“本来，我打算找到适合的榜葛剌男子为她订下婚事。但谢赫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安西，与我相商想要娶她。”
“我虽算是驿馆的掌柜，但我不是谢赫的奴仆，我们算为合伙做生意。”格内什：“他为大食国人，其风俗与榜葛剌国有差异，他对安西不会好的。因此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李灵钥已连呼吸都小心至极：“我，我怎生帮忙？”
格内什：“我请求让安西住到你家中去。”
李灵钥看了他片刻，难以置信，半晌才说出句话来：“你，你让安西住到我家中去？”
她听到她的话声都带着轻颤。
格内什认真地点头：“曜，你的父亲是广府官员，在广府各家族都要礼敬，广府官员也十分尊敬，若安西能到你家中去，哪怕是做个婢仆，谢赫都不能再逼迫她出嫁。”
霍啸雨皱着眉：“谢赫逼迫她出嫁？”
李灵钥听到“婢仆”二字，才透过气来。
格内什不是向她提亲，而是想让安西到她家中去做个奴仆，避开谢赫！
她向客堂门外看去，这才看到那格内什的侄女安西一直躲在门外向内张望。
安西小心地立在门外，只露出一只眼睛向内看来，她的目光好奇而又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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