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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昨天没洗澡,汗涔涔的。大霜家里白天没人,带姐妹俩去卧室洗澡。她家和柳丝丝家很近,是脱离老屋后买的房子,就在一栋楼,是楼梯房的老小区了。

前两年为她读书,在城里新添了房间,这边就很少回来了,父母休假回来避暑,今天一大早去钓鱼了。

大霜房间就一个椅子,映年坐在上面,大霜坐在床上。等昭岁出来的时间有点煎熬,不是聊天,是私域的空间让映年难适应,总觉得不自在。

她不乱看,低头拿着手机在刷。

“这是以前昭岁送我的,我带回来了。”大霜却很大方,指着书架上的模型,“你起来一下。”

映年把位置让开,大霜踩在椅子上,她把这取下来了。

“好多灰,不该拿下来的。”大霜说着倒也没放回去,打开亚克力盖子,里头的模型露出来,是一个网球场的造景,打开最上面的天花板和围栏的机关,能看到有许多运动员在训练,“我怀疑她想玩,不然谁送人模型送成品。”

映年的目光在小人组合上,她想去拿,又觉得冒犯,没动。

“昭岁想法挺多的,就是老爱反省,总是不自信。”大霜说着,低头带着映年看模型拼接的巧思,让映年上手体验一下,“这次看了,感觉变了不少。”

映年没动手:“我觉得很好,以前好,现在也好。”

大霜说:“她如果像你这么想,那是真挺好。”

昭岁洗完澡出来,让映年把垃圾收拾在她放在洗头台下面的垃圾袋里。哪怕关系好,也不想给大霜添加打扫的麻烦。

映年没冲多久,她还是忐忑,或者说不是适应。洗完拖了一下地板和墙面,把头发清理干净,规整在了垃圾袋里。

她这时才发昭岁扔掉的衣服,看一眼,是一件内衣。

出浴室时,只剩昭岁一个人,她已经把亚克力盖子清理干净了,盯着模型开开心心地发呆中。

“扔了?”映年拎着袋子问。

“扔啊。”

“我说你内衣。”

“扔了。”昭岁说,“慢慢扔,给帐篷腾位置。”

映年看她。意识到了,此前黄栀子就是这样的,全然无畏。这份魄力,可比她扔网球拍更强劲。

映年笑起来:“你比我更勇敢。”

昭岁说:“也有你认输的时候。”

映年认真道:“你的生活有满足有活力还有朋友们,不需要自怜,你一直很好。”

昭岁看她,突然大声道:“你也一样!”

她雀跃的模样让映年笑了,稍显勉强。

_

空调装修缺根水管,柳丝丝送回去,大霜也跟过去拿球拍,两人一起坐着回了小区。

“真不怕你爸肺炎?闷着空调烧香,亏你想得出来。”大霜说。

“就这样他还要点香的话,就活该。”柳丝丝说。

大霜一声气音大笑,转向柳丝丝,脸上写着的就是:不装了?

“夏天热啊,不然把老爷子憋出病了。”柳丝丝甜甜的笑。

大霜又“呵”一声。

柳丝丝继续说:“我要带你朋友们去扫墓呢,你去叫人。”

大霜上楼拿钥匙锁门,带着姐妹俩下楼。

上车时候,映年特意坐在副驾驶,好让大霜和昭岁能坐一块聊天。

俩人坐着在看咚咚粗剪的视频。

是个二十分钟的横幅视频,从配音到剪辑都是咚咚一人完成,前半段出发的时候还好,是讲出发前的准备,到后半段启程就乱了,刚开始各种遗漏素材,只能用文字衔接,本来剪辑技术就一般,不太顺畅。

昭岁看完,在群里提建议:不要把搞卖糖水那套放在这里头,像流水账一样。糖水是你有实体,你这就搞自媒体,这样不行的。

昨日,昭岁就刷到有人发现逍遥小姚在卖二手车,经济断掉的隐忧,在仙儿身上也有体现。咚咚的二手相机是为了生计,她购买欲更多在于虚荣心,在这点上,昭岁的天真到了功利。

大霜成了更淡然的:“正常,慢慢进步呗,她又不可能一下去领个最佳剪辑奖。”

昭岁还是愁苦着脸。

“你等会儿向海洋哥烧纸,求他助咚咚一臂之力。”大霜说。

昭岁转头盯着她。有血缘和共同经历,大霜开这玩笑比映年自然多了,昭岁甚至找不到理由去掐她。

“真不用怕,后期她不是剪光头哎,那会儿剪辑也进步了,绝对能吸引一些目光。”大霜这会儿放缓声来安慰,摸了摸自己稍长的寸头,话又转到玩笑了,“是好是坏就不一定了。”

昭岁还在拉进度条。

“就算真停下也没事啊,只是暂时的,她完全可以再次出发。”大霜说。

昭岁抬头,往前看,似乎心有灵犀一样,副驾驶的映年也在回头她。

二人对视,笑了。

车很快就到了公墓。

大霜就给昭岁了一个墓碑号,没下车,让她俩自己去。

不是节日,又到下午,人流不多。昭岁在摊位里买了些祭品,和映年观察地图,走进了墓群。

她对认路在行,了解墓碑编号后,寻找起来并不难,很快就在一个朝西的地方找到了刘海洋的栖身之所。

墓碑上的刘海洋照片,是五十岁那年,更换营业执照的时候,顺便去在隔壁照相馆照的,衣服还穿的是厨师服。碑上只写了父母,没写妻女,对比隔壁满字的邻居,看起来空荡荡的。

照片也更年轻。

昭岁几乎瞬间就落下泪来了。从刘海洋去世后,他与世界的联系就这么斩断了,或许等到奶奶去世,就真正没了联络的踪迹。

她姓“齐”,齐美裳不愿意改姓,在刘家看来,永远是外姓人。

映年蹲下来,去清理碑前土留下的残烛,又走到后面去,才发现插着一个小小的花圈。

“妈妈清明后来过,要是提前来,撞见奶奶会把花圈扔了。”昭岁说。

齐美裳是隐瞒的,昭岁在清明前后查了一圈飞往螺市的飞机,到齐美裳出门时,她打过去几次,清明时候还有动静,她本来不抱希望,后头几乎是尝试的心态拨出去,真有一次,那会儿齐美裳的手机关机了。

她还没从刘海洋的死亡中缓和过来,那会儿对齐美裳重新与祁孝逑交往,就转为延迟的愤怒。她认可齐美裳自由交往,可是怎么可以这么快!清明那次,她突然就平息了。

“噢,那次爸爸也来了,爸爸特意托人买了罐好酒。”映年知道祁孝逑那日说要去约会的事情,她还以为是齐美裳要喝。

爱人让人沾了习性。祁孝逑是个基本不会喝酒,刘海洋却偏爱这口,连带着一块生活的齐美裳也沾上了。分开了,口味却没改变回来。

昭岁蹲下来,撕开祭品的包装,想去倒两杯酒,才发现角落里有一个杯盏。那杯盏很新很干净,不像是放了三个月,上头斟的酒还没蒸发掉。

她猛然意识,抬头去看墓碑上的“爱子”二字,再转移到奶奶的名字,倏然笑了。

奶奶来过,就在最近。

昭岁掌握了打火石的要领,一下就点燃了。火苗燃起来时,散了一地的灰,飞吹得空中到处飘。昭岁盘腿坐着,黄纸一张一张丢,介绍完映年,开始讲旅行的趣事,包里一些纸质的旅游纪念品和打印出来录取院校信息,一块拿出来烧掉了。

“再也没人给我包包子了,你的手艺也没传承到,那徒弟搞得什么啊,难吃死了。”

“如果哪年我忘了来看你,应该也会原谅我的吧?我不会忘记的……但如果妈妈忘记了,妈妈现在有的新的生活,请你原谅。”

“其实我真的讨厌奶奶,她对妈妈态度很不好。但她现在没了儿子,她什么都没有了。”

……

昭岁越哭越大声,落下的眼泪要和火光去比拼灼热,叫了一声声的“爸”,摇摆的火焰似在回应。

昭岁对映年讲:“我那会儿做好了他会离开的准备,到现在却觉得难受,那会儿怎么能这么想。”

映年蹲在一旁,给她清理纸钱。她在想如果她和昭岁的身份调换,自己会对刘海洋有这么浓郁的感情吗?应该也不会。

不过昭岁的感染力的确让映年动容。

作为陪伴齐美裳快十年的男人,他的确称得上好丈夫好父亲,哪怕映年仅在从前住过一宿,也能从家中劳作中窥得一二。

可倘若是要比,祁孝逑在这方面也不差。她从前有一闪而过的打抱不平,又觉得有什么可争的呢?家庭重组其中契机在刘海洋的重病,这也让姐妹二人关系恢复,可若是能让刘海洋健康活着,她们决定一定不会是让他牺牲作为成全。

生命的价值放在所有之前。

“他为什么叫海洋?”映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父亲一栏还是三国的名儿。

昨天就着刘孟德的名字还私下讨论过,刘家上一辈是个三国迷,取得很多名字都是那会儿的名字,就连柳丝丝从前也是。大霜因为在鹊市而“幸免遇难”。

昭岁说:“不知道,可能是奶奶的寄托吧。不过印象中,家里没去海边看过。”

映年盯着那团将要熄灭的火,问:“你去过没?”

“没有,总是因为大小事情耽误。”

“想不想去看海?”

“啊?”

“想不想去?”

“那完全没在计划上,偏老远了。”

“想不想去?”

“想!”

_

靠背往后调,柳丝丝躺下来,闭目凝神。这方位好,侧头正好能和后座的大霜对视。

她牙痛一阵一阵的,午饭吃得硬,这会儿很痛,稍微身侧着手撑着点耳下,会舒服点。

“墓碑的事儿怎么样了?”大霜问。

“做好了。”柳丝丝说。

“我问的是这个吗?”

“那你问的什么?”

“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我的事。”

“我只是不爽你这么委屈。”

“我丢过一次,不想再丢。”柳丝丝睁开眼,“就算只剩我了。”

大霜叹了口气,知道答案了。

刘丕的丧事是柳丝丝一手操办的。大霜起初还觉得柳丝丝这奉献感太足,到和二姨一块上香时,才发现墓碑的玄机。年长者送年幼者一般开头多写“爱女”“爱子”,若有家中平辈亲属尚在,很有可能是“胞姐”“胞弟”,把这份责任传递给另外的子女。

看到柳丝丝把刘丕安葬在山中,点了个“三百块钱哭两天”的服务,大霜才恍然大悟。柳丝丝用心良苦啊。

后头,大霜才觉得自己有种天真的无力感。

刘孟德混迹多年,能不清楚其中要务?这样看,又像是一次对柳丝丝的试验。即便刘孟德真能折腾的几率不大,可总归有足够的资本进行试验,同时维护着“姐弟和睦”的表象。

——选吧,丝丝。

“那你不该分手的。”大霜说。

柳丝丝包着脸在笑,又翻身趴上靠背,脸贴在枕头上。

“我爸有一点没说错,我认识他那会儿太小了。”牙痛影响了说话,变得含糊不清,“如果现在认识,可能不一定了。”

“有什么不行?”

“你知道吗?卧室也不是属于我的,我那会儿觉得游戏里那世界才是我的。”

柳丝丝自认没什么能力,空有抱负,还不如报复呢。现在把“继承家业”当作事业来奋斗,似乎是成功的途径。

哪怕这事业做得并不舒心。

父母先是她的父母,到刘丕诞生后,就有优先级了:先是刘丕的父母,再是她的父母。后头她带着私欲想着,又成了她的父母——不是的,还是优先是刘丕的父母。当然,这种优先级在生活的掌控发展变得无足轻重了。

柳丝丝:“我恨我爸,但我不想他就这样死掉。”

大霜问:“你自己怕死吗?”

柳丝丝的脸很平静,她坐了起来,看着七月的黄昏,热浪厌倦地在漂浮着,身后有公墓通透力极强的奏乐声,光是听着声音,那抹香就钻进鼻腔中了。

不如蚊香好闻。

没得到回答,车窗被敲响。

柳丝丝调整座位,打开车锁,姐妹俩上车。

映年在查去最近海边的路线,计划着看怎么走更方便。昭岁拿出了纪念品的小袋子,分给大霜和柳丝丝。

“我说叮叮当当的呢。”大霜看着冰箱贴,先挑了自己喜欢的,把余下的留给柳丝丝。

后排的两人又打开群聊,昭岁指着同学的名字,按着顺序一个一个给大霜数着,这人去了哪个学校。

有些人记得,有些人记不得,记不得就点开个人资料,去翻看一下朋友圈,一般都有发,没发的就略过。

到琴琴的地方停下了。

“不记得了?”大霜问。

“嗯,好友也删了。”昭岁点开琴琴的个人资料,下面有添加好友的按钮。

“我看一下吧,我没删。”大霜拿出手机,点开群聊要看,昭岁一手遮住了,她转头笑,但没收手机,“行。”

“算了,我没什么感觉。”昭岁收回手。

“那怎么?”

“我没你那么开阔,我当时很苦恼,我苦恼也给别人带来了困扰吧。现在好点了,就尴尬。”

大霜刷了一下手机,第一条就是情侣合拍,她又搁下了。

两人继续数班里同学的去处,感觉还是有近一半的同学留在了鹊市。

“为什么呢?”昭岁问。

“抽离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大霜说,“你就是很厉害。”

_

球场是提前预约的。

大霜带了两副拍子,扯着姐妹俩在练挥拍。柳丝丝没参与,但也没走,坐在休息区抱着电脑在办公。

昭岁和映年的衣服装备完全不合规,尤其是映年,还穿这个皮靴在运动。大霜对这点并不在意,教着她们基本的动作姿态,一一矫正。

在球场上,她变得严厉,不好说话。

映年有网球基础,昭岁运动能力更好,两人没耐着性子学到熟练,就要彼此拉着对战。大霜也不拘束,就退到球场外,看两人打。

这样的结果是,每个人都在轮流发球,大多数被网拦截下,少数发过去了,发球者会惊喜得跳起来,另一个人接上那颗球的几率基本为零。

大霜记了几分,觉得真没意思,干脆不管了,任由两人胡闹。

她坐在柳丝丝旁边,一旁是打包过来的汉堡,她拿了一个吃着。看着两人打球,没打扰柳丝丝。

网球不是入门快的项目,基于场地和文化的限制,在国内并不是多么热门。

大霜打网球是碰见了教练赏识才走上这条路的,不然她家里的条件,这项运动不是首选。当时是陪妈妈领导的小孩一块去玩,她担任的职能更多是捡球,真轮到她打时,天赋显现出来了。

对比好多中途放弃的同学,大霜完全没有这种念头,就算是家里经济支撑很困难的时候。训练的钱还是大头,父母卖房来供的,一度经济吃紧,但还是坚持下来了。

这是大霜的生活方式,有种必须去对抗的召唤,她不希望生活只有生存,即便这可能意味着剥夺了父母的好时光。

其实父母是甘愿的,更确切的说,父母是带着赌注性的。对比来网球场打了不到半年的咚咚,有时候大霜带着一种鄙夷的骄傲,心里想的是:还好我有天赋。

同时,她明白可能父母的潜台词:就要争这口气,都打了这么久,现在成绩不错,打网球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到现在的成就上,她在满足中,还带着庆幸。还好,还好。家里经济也在这两年随着父母的升职好转,一切都步入了好的发展。

她的家庭是将这场赛事拿下来了。

可大霜还是带着心慌。比方说父母拒绝任何形式的力量训练,青睐中成药和各种五谷杂粮粉,比如说球场搭档上可能摩擦出的爱情,比如说身体偶然出现的小毛病都会让她如临大敌——这一切的根源来自遗传病,宛如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没启动就把她搅得心神不灵。

所以中学时刻,她认为昭岁的困扰不是困扰。求而不得啊、考试不过啊、朋友矛盾啊,大霜不关心也不在乎,她觉得光是活着就够累了。每天要“提心吊胆”的活着,哪怕是个眼皮不规则的跳动都能想到死亡。

打网球的初衷绝非是热爱,是纾解,继而熟练后,有成绩的意义后,才真正爱上。她有时候在想,如果真的没有打出成绩,那自己还会不会折腾着这样继续坚持下去呢?

会吧。爱情的繁殖并没有把疾病考虑在内,那这份附加的条件,总得承担吧。大霜是觉得这想法自私,可她想继续自私着。

咬了几口汉堡,她是不喝可乐的,站起来拿着瓶子出去俱乐部接水。等水填满的时候,有人在叫她。她回头,发现是曹师弟。

说是师弟,实际他比自己还大一岁,按着拜入师门的早晚算,大霜就是师姐。曹师弟没在中途放弃,可也没走运动员这条路,大学去学了汉语言,分心之下技术水平这两年下滑得厉害。

在大霜看来挺可惜,他的身高体型特别适合打球,不过她不会当面擅自评价别人的选择。今年见了,她的感受有不一样了。

“你来了?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曹师弟说。

他的笑容腼腆,可能是中文系熏的,这才在让认识这些年,大霜真的真实注意到他作为个体,而非技术指标分析。大霜喜欢这种气质的。

“陪朋友。”大霜说。

“朋友?”曹师弟一副恍悟的姿态,“五号场是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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