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镣干巴地哈哈笑了两声。
又骤然一下变了脸色。
酒瓶砸进地表。
砰——!!
酒瓶发出最后刺耳悲鸣,尖锐碎屑飞溅。
贺松风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飞走。
他捏在沙发上的手愈发的使劲,指甲深深嵌入沙发里,手指都快要捏断掉,早就脱离了正常血红。
鲜红的酒液贴着笔直的手臂向下扭曲滑行。
贺松风整个人,都像被一根乱糟糟的红绳缠住。
“厉害。”
程以镣的手隔空点贺松风,他在笑,却看不见笑意,反倒暗自恨得直磨后槽牙。
“贺松风,你的嘴好厉害啊。”
“说中了,恼羞成怒。”
贺松风松开僵硬的手掌,贴住脸颊抹去污脏水珠,才不紧不慢地抬头,嘴角凝着浅淡的笑意,同程以镣对视,无言感谢程以镣的夸奖。
程以镣转身踹了周彪一脚,恶道:“走了!”
他捏住上衣领口抖了抖,又撇了一眼贺松风,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口无遮拦地骂骂咧咧:
“这寝室一秒钟都待不下去,晦气死了。怎么说得出口我艹不到是我在挽尊,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真把自己当个玩意,说得好像我很想艹一样,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就是求我睡,我都不睡啊,脏死了。”
“就你这种三流货色,也配骂我?也配?!”
念着念着,程以镣左右脑开始互搏,手掌搓着嘴角,还真让他给犹豫上了:“不过……如果真求我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可以试试。”
周彪在他旁边露出揶揄的笑。
程以镣冲人一记眼刀:“笑什么?”
周彪忙收敛笑意,摆手否认。
“我笑贺松风不知好歹。”
客厅一瞬间走空。
明明半分钟前还吵得恨不得把天花板掀了,这一刻就只听得见从脸颊坠下的红葡萄酒的滴答声。
贺松风没有第一时间起身逃离这里,而是呆坐在沙发边沿,放空自己。
依旧只有半边身子坐着,还有半边身子危险地悬空,拘谨地收紧身体,两只手垂坠,搭在沙发边沿,轻轻地捏下去。
苍白细小的手,抓住庞大柔软的沙发,可怜劲的寻求些微依靠。
咔哒——
关上的门再一次打开。
贺松风的身体瞬间紧绷成一条笔直的干枯叶片。
是张荷镜回来了。
“我忘带东西了,你们在楼下等我会。”
他背手关上门,折回房间去。
贺松风又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回来找麻烦的。
但很快,他又紧张起来。
一只温热的手从后方按在他的肩膀上,随之而来是一方干净的手帕,点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擦。
同时,用着微妙的力量,亲昵地安抚。
让半悬在沙发边沿的贺松风,一点、一点缓缓向后靠,贴着靠背,陷进更有安全感和包裹感的沙发内里。
不过,这样的接触也只有大概十来秒。
很快,张荷镜转到贺松风的正面前,低头弯腰,托起贺松风的手,手帕便带着抹细微香风,飘忽忽地躺进贺松风的掌中。
“程以镣做事不讲后果道理,如果我当他的面维护你,你后面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不要责怪我刚才的旁观,
张荷镜的手往前一推,帮助贺松风手指收拢收下手帕,同时他手腕上木头手链发出厚实的当啷声,像风铃似的动听。
“不过我看你还挺厉害,能治住他。”
张荷镜哧哧笑,冲贺松风比了个大拇指。
他和程以镣完全不同,他的五官轮廓都更加收敛柔和,甚至可以用温润来形容。
贺松风望着他,没有表情,一如既往地木讷。
滴答、滴答……咔哒!
挂在墙上的秒钟发出坚硬一声,是分针拨动的声音,同秒针轻快的滴答声截然不同。
张荷镜收敛笑容,赶忙又转进自己房间,提出一个木色袋子,“校服我放你门口,你记得回房间的时候带进去。”
匆匆忙忙里,又折回贺松风面前,托起贺松风的手,伏低身体,亲昵地哀求:“拜托拜托,不要拒绝我。”
贺松风垂眸,注视他和张荷镜叠放在一起的手掌。
张荷镜则盯着他眼皮的黑痣看。
黑痣感受到这份重量感的凝视,不安地轻抖,单薄的眼皮一颤一颤,黑痣顶在眼球最高点,像肉蒂,随呼吸、随眼球战栗而左右轻晃。
张荷镜呼吸沉重。
一瞬间就理解程以镣,为什么他总是喜欢跟狗皮膏药一样,恨不得黏在贺松风身上。
贺松风忽然抬眼。
虽然没有作声,但隐没的黑痣,和警惕张开的眼睛,无一不是在警告张荷镜:不许再盯着那里看。
张荷镜比程以镣坦然,被发现下流心意后,不急不恼,大大方方表示:
“我想送你很多很多东西,然后像这样一个、一个送给你,这样就能一直看到你低眼垂眸的模样。”
砰——
一声强劲的拍门。
“镣哥催你呢!”
“来了。”
张荷镜迅速抽身离开,他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点的留恋。
贺松风面无表情地目送对方离开,掌心的手帕悄无声息地铺平叠好,放在桌上。
他不要欠这人什么。
“…………”
程以镣看着张荷镜笑呵呵走下来的模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重出一口恶气。
程以镣咬着一支烟,没点火,单手插兜靠墙,不屑地冲他啧了一声:“这种烂货你也看得上?”
张荷镜笑吟吟上前,比了个夹烟的手势。
程以镣看罢,哎了一声,从烟盒里抖出一支新的,送到对方手指上去。
“就知道骗我的烟。”
张荷镜接了烟,拿出打火机,给两人嘴边的烟都点上火,惬意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不紧不慢地说:“玩玩呗,顺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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