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尽头,一点橘黄色的灯火倏然亮起,像颗微弱的星辰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那光芒迅速靠近,伴随着沉稳却隐含焦急的脚步声和年轻男子的呼唤,清晰地穿透了夜的寂静:
“婼儿?!是你在那里吗?刚才那边……发生了什么?”是广平王李俶,他被郑巽那边的巨大动静和混乱吸引,循声寻了过来。
灯火的光芒终于笼罩了巷口这对诡异组合。
李俶提着一盏精致的琉璃宫灯,身着深青色亲王常服,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与警惕。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沉稳如他,瞳孔也在瞬间剧烈收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心爱的妹妹李婼,一身华贵的松花色翻领胡服早已被泥污和暗红的血渍浸染得不成样子,鬓发散乱,小脸惨白如纸,泪痕犹在,那双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恐惧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依赖?
纤细的手指,正以一种近乎抓住救命稻草的姿态,紧紧捏着一个陌生男子衣袍的后摆。
而那个男子……
李俶的目光瞬间被牢牢钉住。
那人背对着他,身姿挺拔如孤峰绝仞,裹着一身从未见过的、材质奇异的玄色贴身铠甲。银灰色的短发在跳跃的灯火下流转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绝非任何已知的染料所能染就。仅仅是那沉默的背影,就散发出一种令人骨髓生寒的、非人的压迫感,仿佛一头蛰伏在暗影中的洪荒凶兽。
更令李俶心惊的是,他敏锐地捕捉到那人颈侧在衣领遮掩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金色的冰冷光芒一闪而逝,如同某种异兽的眼瞳开合。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皮肉被极致高温瞬间烧焦后的、令人作呕的奇异焦糊味,源头似乎就在此人身上。
“婼儿!”李俶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一步抢上前,试图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这是何人?!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切的担忧,目光如电,警惕地锁死那个沉默的背影。手已下意识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此人太过诡异,绝非善类!
李婼被王兄的声音惊醒,看到亲人,巨大的委屈和后怕瞬间涌上心头,眼圈一红,泪水再次涌出。但她捏着衣角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像是汲取力量般更紧了些。
她急切地看向李俶,声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王兄!是他……是他救了我!郑巽那禽兽……他……他想……”后面的话她羞愤难言,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用力摇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李俶的心猛地一沉。
郑巽——杨国忠的侄子!再联想到刚才听到的凄厉惨叫和混乱,以及妹妹此刻的惨状和空气中那诡异的焦糊血腥味……
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成形。
他看向那个背影的眼神更加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能在瞬间解决郑巽及其爪牙,造成如此惨烈景象……这绝非寻常武艺。
就在这时,那个始终沉默、如同雕塑般背对着他们的身影,终于动了。
不是转身,不是回应李俶的质问。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微微侧过头。
动作的幅度极小,仅仅是将下颌的冷硬线条暴露在跳跃的灯火之下。阴影依旧笼罩着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棱角分明的、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侧影轮廓。
然而,就是这微微的侧首,让李俶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
在灯火与阴影的交界处,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如同最幽暗的宇宙深渊,冰冷地、毫无情绪地扫了过来。那目光里没有杀意,没有挑衅,甚至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
李俶按在剑柄上的手瞬间沁出冷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征战沙场,见过无数凶悍之辈,却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质差距的恐怖威压。
此人……绝非此间之人。
乔奢费的目光在李俶身上停留了不足一瞬,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低等生物的存在,随即又极其缓慢地转了回去,重新面向前方的黑暗。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传达出他的意志:
他不在意这个所谓的“广平王”,不在意他的警惕或剑拔弩张。对方的身份、情绪、乃至存在本身,在他眼中都毫无意义。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巷子里只剩下李婼压抑的啜泣声,李俶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异人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冰冷寒意。
李俶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按在剑柄上的手松了又紧,最终缓缓放下。多年的政治智慧和战场直觉告诉他,在此等存在面前,任何轻举妄动都是愚蠢的自杀行为。
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复杂地看向依旧紧紧拽着那异人衣角的妹妹,声音低沉而紧绷:“婼儿……此地不宜久留。先……带这位……恩人,回府再说。”
他艰难地吐出“恩人”二字,目光却始终无法从那散发着非人气息的背影上移开。
李婼如蒙大赦,用力点头,带着哭腔:“嗯!王兄……”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乔奢费那依旧冰冷的侧影轮廓,声音细弱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恩人……请……请随我们去广平王府暂避……可好?郑巽背后是杨国忠,权倾朝野,他们……”
乔奢费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表明他听到了。
然而,在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数息之后,他那如同冰山般凝固的身躯,终于再次极其缓慢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步伐沉稳依旧,速度依旧不快。
那片被李婼紧紧捏在指尖的、冰冷坚韧的玄色衣角,再次随着他前行的动作,在她手中轻轻滑过,却依旧未曾脱离。
默许,以最冰冷、最高傲的姿态,无声地继续着。
李俶看着这一幕,心头巨震,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交织在一起。
他默默地提起宫灯,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湿滑幽暗的小径,也照亮了妹妹苍白脸上那混合着恐惧与依赖的神情,以及前方那引领着他们的、仿佛来自异世界的、沉默而强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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