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江前沿交叉研究所的大楼,通体覆盖着冷灰色的玻璃幕墙,在盛夏灼热的阳光下反射出锐利而冰冷的光。它矗立在城市最繁忙的科技园区核心,像一座精密运行的巨大仪器,吞吐着穿着统一白色实验服、步履匆匆的研究员。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液氮和某种高端电子元件散逸出的、难以名状的金属冷香,一种属于绝对理性和尖端探索的独特气味。
盛念站在电梯光滑如镜的金属门前,身上崭新的白色实验服略有些宽大,袖口被她一丝不苟地折到手腕上方三公分处。她看着镜面里映出的自己,短发利落,眼神专注,努力压下心头那点初入陌生顶级科研圣殿的微澜。电梯门无声滑开,冷气扑面而来,带着更浓郁的消毒剂味道。她走进去,按下量子生物信息项目组所在的楼层——27层。
数字无声跳动。电梯平稳上升的轻微失重感,让她恍惚想起昨夜左予安公寓厨房里那场兵荒马乱的拥抱和滚烫的眼泪。他今晨离开得极早,只留下一张便签压在温热的牛奶杯下,字迹依旧是那种力透纸背的冷峻:**“九点,27层A区会议室,项目启动会。我在。”**
“我在。”两个字,像两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电梯门再次滑开,27层到了。眼前是一条长长的、铺着浅灰色吸音地毯的走廊,两侧是磨砂玻璃隔断的实验室和办公室,隐约可见里面精密闪烁的仪器和伏案工作的身影。空气异常安静,只有远处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以及她自己轻微放大的心跳声。
盛念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按照指示牌走向A区会议室。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椭圆形的长桌,清一色的白大褂。各种肤色的面孔,带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专注或沉思。会议尚未开始,有人在低声交谈,有人在翻阅资料,空气里弥漫着纸张翻动和咖啡的微苦香气。
她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长桌另一端的身影。
左予安坐在主位旁的位置,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生长在峭壁上的冷杉。鼻梁上架着那副银丝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低垂,正专注地审阅着摊开在面前的一叠厚厚文件。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偶尔在纸页上快速划过几行字,动作精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感。他周身的气场与昨夜那个在厨房里沉默拥抱她、下颌抵着她发顶的男人判若两人,是纯粹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学术权威。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左予安抬起头,视线隔着长桌精准地投了过来。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锐利得像手术刀,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如同扫描一个刚入组的陌生研究员。随即,便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地移开,重新落回文件上。仿佛昨夜那场在晨光中剖开血肉的坦诚和额头抵着额头的依偎,从未发生。
盛念的心口像是被那冰冷的视线轻轻刺了一下,细微的麻。她垂下眼睫,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摊开在膝头的笔记本边缘。这才是属于“左教授”的世界,一个由精确数据和冷酷逻辑构筑的王国。昨夜厨房里那短暂的脆弱和失控,大概只是这个精密仪器运转中一次罕见的、微不足道的偏差。
会议很快开始。项目首席是一位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教授,语速很快,条理清晰地介绍着“量子生物信息”这个庞大而前沿的项目背景、核心目标及各子课题分工。盛念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
“……所以,第9号子课题,关于特定信号通路中量子隧穿效应如何影响神经突触递质释放效率的建模与验证,”首席教授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左予安身上,“予安,这个课题由你主抓,理论建模是你的强项。实验验证部分,需要非常精细的操作和极端稳定的环境控制……”
“明白。”左予安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像经过精密校准的声波,“模型框架已初步搭建,基于前期文献和部分假设。但实验是基石,任何微小的环境变量干扰——温度波动超过0.1℃,湿度变化超过3%,甚至地面微震动——都可能导致数据无效。”
他的目光并未看向盛念,只是冷静地陈述着要求,仿佛在描述一项与任何人无关的客观事实:“负责核心实验操作的人员,必须具备对极端环境参数的绝对敏感性和近乎零失误的操作精度。一丝一毫的急躁或疏漏,都可能让整个团队数周甚至数月的努力归零。”
首席教授点点头,目光转向盛念这边:“盛念博士,你在剑桥期间对低温超导环境下离子通道行为的研究,尤其是对超微环境扰动的控制记录,非常契合这个方向。实验验证部分的具体操作,由你和予安团队紧密配合完成。”
“是,教授。”盛念立刻应道,声音清晰。她能感觉到左予安的目光再次掠过自己,依旧是那种评估仪器性能般的审视,不带任何私人温度。
会议继续进行,讨论着各种技术细节和资源分配。左予安始终是焦点,他的发言简洁、逻辑严密、直指要害,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切中核心难点,提出的解决方案往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他主导着讨论的节奏和深度,像一个绝对冷静的指挥官。盛念看着他,那个在众人环绕中熠熠生辉、掌控全局的左予安,与昨夜那个在她怀中沉默承受着沉重过往的男人,在她脑海中形成一种奇异的割裂感。他像一枚拥有两个截然不同侧面的硬币,一面是冰冷坚硬的理性金属,一面是…只向她显露过的、带着灼人温度的暗痕。
会议结束,人群散开。盛念收拾好笔记本,正要起身,左予安已经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无形的压迫感,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和实验室的冷香混合在一起。
“跟我来。”他丢下三个字,转身便走,没有任何寒暄或多余的眼神。
盛念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上。他步履很快,白色实验服的下摆随着步伐带起利落的风。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间独立的实验室门口。门禁识别了他的虹膜,厚重的气密门无声滑开。
一股更强的冷气混合着淡淡的液氮气味扑面而来。实验室内部空间很大,灯光是均匀柔和的冷白色,照在锃亮的不锈钢实验台和各式各样闪烁着指示灯、连接着复杂管线的精密仪器上。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一台巨大的、圆柱形的银色设备,外壳上印着复杂的参数标识,发出极低沉的、稳定持续的嗡鸣——那是为第9号子课题特制的高精度低温恒温磁屏蔽离心机。
左予安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复杂的操作界面。冷光屏幕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这是你的主操作台。”他指着旁边一套同样复杂的控制终端,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所有操作手册、安全规程、设备校准记录都在系统里。今天之内熟悉所有界面和操作流程,重点是离心机的参数设定和环境监控系统。”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依旧是那种冰冷的审视,“记住我刚才在会上的话。在这里,任何‘感觉’、‘大概’、‘差不多’都是致命的错误。只有绝对精确的数字和零容忍的规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严厉,像在训诫一个可能犯错的新手。盛念胸口微微发闷,被他话语里那种公事公办、甚至带着点防备的距离感刺到。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同样清亮而倔强:“我明白,左教授。在剑桥,我负责的低温系统,环境波动控制精度在0.05℃以内。”
左予安镜片后的眸光似乎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没对她的回应做任何评价,只是抬手,指向离心机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银色仪器,外形像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连接着密密麻麻的传感线路。“那是环境综合扰动监测仪。它的实时读数,是你能进行任何关键操作的唯一绿灯。读数有任何一丝异常,哪怕只是飘红0.01秒,立刻中止操作,报告异常。明白?”
“明白。”盛念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很好。”左予安收回手,转身走向门口,“下午三点,我会检查你的熟悉进度。”说完,他拉开气密门,身影消失在门外,没有一丝留恋。
厚重的门缓缓合拢,将盛念独自留在这片冰冷、精密、充满低鸣的金属空间里。消毒水和液氮的味道似乎更浓了。她走到主控台前,手指拂过冰冷的操作面板。屏幕上复杂的参数和曲线图在她眼前展开。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绝对理性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全然的专注和冷静。
这是她的战场。她必须在这里,用无可挑剔的专业能力,站稳脚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撕开他那层在众人面前坚不可摧的、冰冷的理性外壳。昨夜厨房里那个拥抱的温度,那沉重的心跳,那低哑的“好”,才是她真正想要抵达的坐标。
时间在专注中飞速流逝。盛念沉浸在庞大的操作手册和模拟系统中,手指在键盘和触控屏上飞快移动,大脑高速运转,消化着每一个细节,模拟着每一个步骤。实验室里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她偶尔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气密门再次无声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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