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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与妾肠(二)

殷素是被一阵脚步声惊醒的。

阁牖尽阖,未掌灯烛,身间灰狐大氅拢着暖和热意。她自榻沿上恍惚回神,方发觉自己竟于昏暗雨声中睡了过去。

甫睁目,恰与踱步近前的沈却四目相触。

“醒了?”他出声,递来一盏温梨汤,“杨继来寻你。”

“还有同行人。”

殷素一怔,徐接汤盏,浅啜一口又道:“先搁这儿罢,我去见见他。”

沈却未言明同行者由来,她便仍乘素舆,循廊穿林,往正堂行去。

远远隔着游廊林木,檐下明灭不定的银丝冲淡一群褐衣,殷素模糊望见,他们腰间皆悬刀鞘。

正自疑忖,忽见一人转过面,随即于箭簇般急坠的雨幕里,奔赴而来。

寒雨凝起浅淡薄雾,却未能遮眸。

仿佛陡然拨开一切望清了一般,殷素骤然瞳震。

“戈柳。”

褐衣草鞋,衣摆仍凝着泥泞不断的水珠,发尾贴在脖颈间,女娘扼住步子,直直跪伏。

破败濡湿的衣衫,贴合着她弯垂的背,那道凸起的脊梁叫人难移视线。

戈柳扬起似被雨水洗刷过的目,难忍声颤地动唇,“……二娘。”

四下奴仆皆屏息,目光密密匝匝,投注于这突入沈宅的一行人。

隔着雨雾,王夫人忙自堂内趋步而出,劝众人入室。

“外头雨急,易沾风寒,都快些进去叙话。”

随即户门闭合,堂中奴仆皆被遣了出去。

王代玉知晓此些人皆是殷素往日幽州的旧部,便也识趣地替她们留下些可叙旧喜泣的地方。

她将行至门畔,见身后无人相随,回首一顾,沈却仍伫立素舆之侧,一步未移,连半寸目光也未曾打量过来。

“遇之。”王代玉轻唤。

“随我一道出来。”

沈却这才移目,须臾缓松开舆扶,神情无状地拖着步履过去。

潮湿雨气涌入一瞬,复随昏暗天光昏晦消弭。

堂中静下来,唯闻低抑啜泣。

郎君娘子们抬起目,熟悉之面闯入眼眸。

殷素怔茫,倏尔又无声眼热。

“柴犹,柴悟,语山……你们、你们……”

“二娘!”四人伏地而跪,身间褐衣早被冷雨洇成沉黑,那一张张脸间,皆沾着土灰,唯独一双双眼似明火而淬,雨中不灭。

“从幽州一路南下,苍天怜我四人境遇,叫我们一众捱过,终于在上元城,见到女娘。”

殷素离舆,搀扶他们起身。

“起来,不要跪我。”

迎着一行人愕然目光,她擦去面中泪。

幽州一路南下会有多艰难不易,只肖望四人面貌与衣着,便可了然于心。

“活着便好……咱们都命不该绝,那些被折断的、失去的、生不可见,死方能逢的一切,我要叫他李予,架在冥台上,一样样尝遍。”

落尾声调低沉,似融于堂外滂沱雨声之中,戈柳抬目。

抓抚住腕骨的手淌过了冷风,带着颤,可望着那双眼,内里含恨的红丝似乎也被逼出。

戈柳睫羽抖动,深吸一口气,眉宇复压而决然,“二娘,戈柳早置生死于度外,如今只愿同杨继一道,侍随女娘身边,杀人亦或是造反,绝不说二字。”

余下亦如此反复同声。

“二娘在何处,咱们便去何处。”

旁立良久的杨继,此时方缓缓开言,“三日前,我去探道滁州,于历阳遇着戈柳,方知他四人同行。杨吴安生,且不紧查过所文书,大抵众人皆愿意奔赴此地。”他转过头望向殷素,露出些希冀,“我想,会不会在杨吴,咱们还能碰着幽州军,碰见过往未曾死去的亲人?”

像是话里赋生,连囫囵的牵想都变作真,他眸中光亮更深,急促道:“会不会、阿兄同我一样被救下,一样活着南下,一样、一样能见着二娘……”

话至落尾,渐渐颓淡,他眸光不复,已然清醒过来,却又兀自陷入虚无。

只喃喃移目,声几不可闻,“可他为什么……会救下我。”

堂中霎时阒寂。

殷素孤立炉后,张了张唇,却只能无声落望着窗外斜雨。

戈柳垂下眼眸,思忖那个人的样貌。

柴氏兄弟注视杨继,开始于脑中翻找旧迹。

唯有语山,霍然朝前一步,冷笑着接下杨继的话——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他踞高位,生死自握,救下你无非是胜者施舍,如饲蝼蚁,可以垂怜罢了。你以为是那扯笑的情谊,秦馆里都寻不出你这样蠢的。他日仇者立前,你若要迟疑拔刀,我倒先砍他头颅,再送你一刀,叫你二人双双去地府里称兄道弟。”

一道噼啪似铁打的话坠坠而落,敲醒了堂中人脑袋,殷素回神坐回舆内,只攥着指道:“杀了他,也太叫他死得容易。”

“此番北上,我不止是替父母殓骨立碑,更须探明伪唐内情。咱们不能轻露行藏,露则一击必中。”

殷素朝余下四人望来,神情肃冷,“所以,此一途颠沛流离,或死或生,皆无定所,说是亡命徒也不为过,我只为叫李予偿命,叫他生不如死,死亦遗臭万年。”

“如此,你们也要跟着我么?”

堂下再起齐声,道道目光如炬。

“幽州多战,如今一切方尘埃落定,不想留在杨吴安定活着么?”殷素叹息,那双眼眸缓垂,“我希望你们留下。”

“至少,作为叫我牵挂而活的念想。”

“咔哒”一响,堂户骤开。

风雨撞开闩钩,潮湿与寒涌入,吞没后话。

东阁内,风雨摇窗。

沈却起身,踱步急雨灌入的檐下,怀中雪姑不乐意似地扭动,他却偏首低问,“她会很快离开么?”

会么?

雪姑“喵呜”叫个不止,挣脱他怀,转摇着尾巴,跳去榻沿暖和处趴下。

沈却倚窗而立,再度远眺雨中堂院。

那汪塘池因雨而活,而嫩荷敛身,亦或张狂,随风倾倒又起,反复不止。

他忽掌住檐下平头案,心绪亦随所见翻涌。

一点残红,正欲接雨。

或许是知晓她终会离开,沈却总想留下什么,陪在她身边。

玉簪舍弃,剑穗已有,又有何物能日日悬身不离?

而如今虽二月之答,可因一行人的闯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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