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衡从入军时便鲜少做梦,那时胥父还是统领大军的将帅,军帐中摆着庆功酒,其中一位叔伯拍了胥衡的肩膀,带着七分醉意,口齿含糊说道:“你杀孽太重,鬼神不侵,因此难入梦。”
胥父嗤笑,抓住叔父衣领,发誓要与他不醉不休。
胥衡亦不信鬼神之说,这话却不知何时传到胥母耳中,这位妇人的夫与子皆沾的是颈上血,为赎罪,她不沾荤腥,为他们父子祈福。一听此话,更是心中不安,连夜请了大师为胥衡算命,大师瞧了胥衡许久,只下了“命途多舛,化极成端。”的判语。
尽管胥母再三恳求,大师亦不多言,出了府门。
那时胥衡年少气盛,自以为手中尽握,人生大有可为。
之后如何。
胥衡睁开眼,脸色难看的不行,眼尾泛红,抬起眼帘扫了一眼推门而入的那人,乌黑的瞳仁中压着浓重的戾气。
“寻到了吗?”
从抚仙会完好友便匆匆赶来罗井镇的长孙玄,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他路上听说罗井镇地动,便是快马加鞭。
饶是他习惯行走诸国,也难掩疲惫,到地古矿场时他翻身下马,便见众多暗卫守着昏迷的胥衡,生死难辨,而整个矿洞简直如同土壤被犁翻过来了一般,同胥衡一道的江愁余不知所踪。
长孙玄一瞬间甚至想撂挑子,一走了之,不过想到江愁余的托付,他还是咬咬牙,在暗卫的刀剑之下走到胥衡身边,从他紧握的手掌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掏出那枚鸟哨,命暗卫随他护送胥衡。
到了一处民舍,长孙玄又赶紧外出请大夫,无一不咋舌。
他以为胥衡身上伤势过重,药石无医,就听这些大夫闷着头讨论道:“怪哉,这毒难解,这身上伤难治,居然他还活着。”语气颇为纳闷。
“是也,脉搏如雀啄食,势大而阔,哪里像重伤之人。”另一人又把了把脉,老脸不可思议。
长孙玄盯着胥衡,他呼吸沉缓,想到江愁余言之凿凿道胥衡必是他所寻明主。
真假不论,这人确真神也,不过胥衡重伤一事需得隐秘下来,万万不能让京城知晓。
想到这里,他给足诊金送走大夫些,还吩咐暗卫盯紧他们,若有异动,即刻杀之。这般时刻,他容不得心软。
与此同时,他暗中派人去寻当日在矿场之人,两日过后便带来一位名曰齐小的人,他开始闭口不言,却在长孙玄提及江愁余时哽咽,将那日所发生之事悉数道来。
不再顾忌香娘,暗卫以极快的速度杀向邓老汉,谁知突然天翻地覆,江愁余所去的那条矿洞上面的石壁崩裂,落石不住掉落,直接坍塌成一片,暗卫见状转头寻人,而邓老汉也趁机带着香娘逃脱,不知去向。
长孙玄听完沉默半刻,才开口说道:“若是想保住命,便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可对外人言说。”他语气无情,声音却哑得不行。
即使眼前这人不说,齐小也不会说的,江娘子对他们有大恩,他岂会害她夫君,守在他身侧的暗卫欲带他离开,他转身走了两步,猛地回头问道:“她真的死了吗?”
长孙玄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语气更加冰冷:“我说过,不可再提及此事,”
齐小心中却有自己的答案,犟着说道:“她没有死。”而且这人真奇怪,明明说出的话如此残忍,眼中的悲伤几乎快要溢出来。
跟江姐姐的夫君一样,那日地动,他将兄长托付给其余人,转头回了废墟的矿场,便见清醒过来的姐夫命众多暗卫搜人,而他自己则发了狠徒手刨着碎石,手上尽是血块,而血块又被涌出的鲜血覆盖,他的眼眶往外爬着血丝,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动作顿住,小心翼翼从土底翻出来一枚鸟哨,他再次掘着,死死盯着膝下那方寸之地,仿佛要将坚硬的土层烧穿,却迟迟不见鸟哨的主人,似乎她从未来过这世间。
……
长孙玄不知道齐小还瞒着自己此事,这几日他守在胥衡身边,每日他偶尔清醒,便是问自己可曾寻到人,随即又被伤势拖入昏迷,明明无生命之危,却始终无法彻底清醒,直至今日,他抬头同胥衡对视,小心说道:“这十日我皆派人去寻,只不过无所踪迹。”
这句话尾音还未落下,胥衡便站起身,脸色寡白而冷淡,“我去寻,我倒不信,活生生的人偏生寻不到。”
他语调冷然,躁意不加掩饰。
长孙玄赶紧伸手拦住,下一秒剑光就以极其微妙的角度架在他的脖子上,甚至还斩断他的一缕发丝。
“让开。”胥衡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没了耐心。
毫不客气的一剑撕开两人勉强伪装起来的明主和忠臣的遮羞布。
长孙玄算是明白,眼前这位胥少将军已经半疯,没了江小友,跟煞神没什么区别。
“如同少将军所说,小友生死自有人在,可偏偏我们遍寻不到,那便说明——”
他停滞了片刻,“有人带走了小友。”
胥衡闻言,才抬头看他,血色的眼睛似乎要洞察人心中所想,压迫感十足,“封锁罗井镇,任何人不得出城。”
长孙玄看见移开的剑身,趁机喘了口气,又想到之后所说的话,脸色难看起来:“前五日便由镇守发话开城,此时怕是来不及了。”
说完他又怕胥衡贸然动手,毕竟钱丰要是左相学生,一朝动便怕京城那边知晓,犹豫之际便见到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原先守在外边的暗卫推门而入拎进来一人,方正面孔,脸色微黄,身着三品大员的官袍,如今却被断掉手指,匍匐在地上叫痛,正是罗井镇镇守钱丰要。
由着长孙玄使唤,从不吭声的暗卫却不再看长孙玄,低头冲胥衡禀报道:“主子,他已招。”双手递过一张纸,上面竟然尽是用血陈书!
胥衡脸色冷沉接过,略略看完便道:“启程去边陲。”
“是。”
一旁的长孙玄心弦骤然紧绷,他原本以为胥衡重伤,外界世事难以知晓,结果没想到他途中醒来便重掌暗卫,做了不少动作,此等心机,他不得不服,又庆幸自己并无生出旁的心思,不然恐怕来脑袋就要离家了,且看他的架势,怕是要将带走小友之人挫骨扬灰。
长孙玄想明白便啧啧称奇,本来是心无旁骛之人被情爱所绊,不知是好是坏。
……
西北之地黄沙漫天,无休无止的风卷着它,像无数细小的刀子,刮过脸颊,钻进鼻腔,带来呛人的土腥气。入眼处,一片浑浊的昏黄,天地界限模糊,只有几道低矮、轮廓模糊的土墙影子,倔强地刺破这黄蒙蒙的混沌。
虽然这样的场景江愁余看了许多遍,但她还是把窗打开,羊膻味,汗味,某种不知名草药的苦涩,还有一种被烈日长久炙烤后尘土散发的焦燥,混杂在一起。
并不好闻,不过却给她种活着的感觉,“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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