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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受封

宋庭玉母亲贞妃的去世,宫里讳莫如深,对外只说病逝。实际上老人都知道,十七年前,贞妃居住的春芜苑起了一场大火,只活下来了四公主一个不满两岁的婴儿,宫人私下纷纷议论四公主克母。

自那以后,宋庭玉没有继续留在宫里,景元帝怜悯她幼年丧母,特许其外祖母敬慈夫人将公主接到身边照顾,之后十余年宋庭玉极少进宫,众人也渐渐淡忘了还有一个养在宫外的四公主。

四年前,宋庭玉及笄,敬慈夫人拿出自己几十年未穿过的一品诰命夫人朝服,进宫为她求得了建府的恩典。只是没有封号和封地的公主不过空壳一具,地位尴尬,不然也不会轻飘飘被指那样一门亲。

公主府建在太平街东边的巷子里,距皇宫有些远,后院对着翠屏山,那是王都城唯一一座山,穿过林子就出了王都大门,建府时内务省美其名曰是兵马大元帅故居,其实只不过是宋庭玉的外祖父当年进王都时落过脚的地方。

不过,宋庭玉倒是很喜欢这里。

她已经习惯了从公主府到内城要坐很久马车,靠在软枕上看完大半本书,马车终于停下。径直走进大门,穿过游廊,就是第一重内院。她屏退前来问膳的管家,径自又穿过三重门廊,走到最里面的一方院子,无视了门口行礼的护卫,直接推门进去。

这是公主府最背阴的一间房,即使是正午阳光正好,屋子里也凉意逼人。正对着门是一扇雕花屏风,转过屏风,是一张摆放着各色贡品的香案,铜兽云纹香炉里柏香幽幽,青烟袅袅,香炉后供奉着一个牌位,上书“慈母宁氏思沅之位”。

宋庭玉上前,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跪在垫上,附身拜了三拜,望着牌位上的字,出神片刻,半晌才慢慢起身,走到香案前,将香稳稳当当插在了香炉里。

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忍冬,斟酌再三,低声开口:

“殿下今日在街上闹这一通,老夫人知道恐怕会动怒。”

宋庭玉望着牌位前升起的青烟,漫不经心道:“外祖母真正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我定一个怎样的驸马,而是母亲之仇是否能报。只要本宫查出仇人,母亲沉冤得雪,与谁成婚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外祖母不会在意这小小的‘忤逆’”。

“老夫人之前总要殿下韬光养晦,殿下此番如此行事,属下怕陛下会不满。”

“不满?他可还记得本宫是谁?”宋庭玉语气平稳,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亲生父亲:

“外祖母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敬慈夫人,可十七年了,谁还记得她?又有谁还记得当年王都宠冠后宫的贞妃娘娘?只怕陛下自己都忘记了。一个在王都都不存在的人,谈何查清当年的真相,又谈何报仇?”

忍冬不想她提起这些伤心事,劝慰道:“老夫人也是保护殿下,这几年才不得已低调行事的。”

宋庭玉看着升到空中渐渐散开的青烟,深湖般平静的眼底闪过一瞬波澜,她想起自己儿时不愿习武,故意在雪地里玩了半日,想着生病了就不用“冬练三九”了,可不知敬慈夫人是如何看出她的小心思,让她在漫天大雪中,跪在祠堂外面足足两个时辰,然后告诉她:她活着,就是为了给母亲报仇,若不想习武,就一直跪着。

宋庭玉只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如此渴望活着,强撑一口气,站起身,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做完当日的武课,然后晕死过去。

那之后她就知道,自己能活到今日,只是因为敬慈夫人对女儿的死心有不甘。

她沉默半晌,不想再提这件事,低声问:

“可派人去了外祖母府上?”

忍冬点点头:“菘蓝去了,老夫人称病不曾见人,只派了身边姑姑传话,让属下们伺候好公主。”

“她这是恼我自作主张了。”

宋庭玉低头一笑,笑意却未到眼底。她挥挥手,让忍冬出去,自己走到灵位前,掀起衣袍,端端正正跪下。

一如她十几年来惯常做的那样。

忍冬看着光秃秃、没有铺软垫的地面,千百句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叹息,轻手轻脚关上房门,自己转身守在外面。

敬慈夫人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她丈夫是随先帝征战沙场、平定天下的兵马大元帅宁致恒,不幸战死沙场,追封一等国公,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宁思清子承父业,封威远将军,戍守鄂州边关;女儿宁思沅入景元帝后宫为妃,生下公主宋庭玉两年后薨逝。

宁思沅生前颇受景元帝宠爱,宁府虽无国公爷,一双儿女却撑起家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在王都很是风光。只是好景不长,宁思沅死得突然,也死得离奇,丧仪简陋,没有半分宠妃的哀荣,留下一个两岁的女儿不受帝王重视,早早出了宫。

之后,敬慈夫人带着她在王都贵族中销声匿迹。

敬慈夫人年轻时也是跟随丈夫上过战场的人,脾气火爆、心高气傲,这些年年事已高,加之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儿子,一场大病后,身体每况愈下。

宋庭玉跪在硬邦邦的石板地上,看着香炉后的牌位出神。忍冬只知她跪在这里是一种自我惩罚,却不知跪在母亲的灵位前,是她少有的放松时刻:唯有跪在这里,她才可以从敬慈夫人毫无缝隙的控制和指责中喘息片刻。

多年的严苛教养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即使精神松懈,她依旧跪得背脊挺直,神情严肃,如一棵傲雪凌霜的青松。

夜深了,忍冬隐隐约约听见更夫打更时,阵阵规律的梆子声。

她搓着手,在灵堂外走来走去,时不时探头从门缝里看一眼,想出声催促,可又不敢进去。殿下自午后回来,一日水米未进,又在灵前跪了这么久……她一向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忍冬却替她担忧,几次欲推门进去,想起宋庭玉跪在灵前的眼神,又惴惴不安收回了手。

公主府离内城远,即便有旨意,在路上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因此,当敬慈夫人带着几驾马车敲响公主府的大门时,已经过了寅时三刻。

公主府灯火通明。敬慈夫人下了车,不等侍女上来搀扶,就拄着鹿头拐杖自己往府里走,边走边急切地问:

“公主呢?怎么样了?”

下边的小侍女没见过这阵仗,已然乱了阵脚,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菘蓝从月亮门疾步出来,行了个礼,竭力咽下担忧,哽咽道:“公主滴水未进,在祠堂跪到现在,方才奴婢们进去看,公主竟已晕倒在灵位前。”

“啊?我让你们好生看顾公主,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做事的!可怜玉儿年幼,府里也没个能掌事的,竟让你们这般慢待!”

敬慈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没上来,抖着手颤颤巍巍,脸色发白。

菘蓝当即“扑通”跪下,心里着急,不敢起身,只一个劲儿认罪抹眼泪。

正忙乱着,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人过中年,浑身威势,一双鹰眼凌厉如风刃,面白无须,原来是个太监。

他踩着一个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

公主府的大门简陋,内里也并不是别有洞天,各色陈设皆是十几年前的样式,用料也十分普通。阳春三月,花园里竟杂草丛生,荒芜凌乱。周围站着的下人低着头,战战兢兢,忙乱无措,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竟只知道跪在地上哭。

他心下暗叹,微微皱了皱眉。

上前几步,从丫鬟手中搀过敬慈夫人的手臂,微一用力撑着她的背,温声道:

“老夫人莫急,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底下人不懂规矩,圣上让奴才带了太医来,赶快让太医给公主瞧瞧。”

“多……多谢圣上。”敬慈夫人流着眼泪,叹息道:

“老身无能,没有教养好公主,竟让她做出这等不知规矩、辱没皇室脸面的事情来,实在是愧对陛下的托付,愧对列祖列宗啊!”她被疾病掏空的身子半倚侍女身上,拍拍太监的手,艰难喘气。

“老夫人言重,公主是天家的女儿,金尊玉贵,就算是当街打了人,那也是恩赏,孙家的小子只有受着的份儿!”

敬慈夫人心下“咯噔”一声,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半眯着眼,哀哀叫痛。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老夫人进房中歇息,公主如今在哪儿呢?”太监厉声问。

菘蓝连忙站起身,福了福身道:“回公公,公主已在房中,只是人还昏迷不醒。”说着让人赶紧带路。

菘蓝缀在一行人后面,见那领头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几个捧着盒子的小太监纷纷跟上,后头还跟着一个蓄须男子,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太医。

她从小跟着宋庭玉,虽没见过宫里来人,但对皇宫众人也知晓一二,领头这个太监应该就是皇帝身边的总领太监李介。看样子,他和老夫人是在路上碰上了

只是不知道陛下突然派人来是什么意思,毕竟十七年了,陛下从未主动关心过公主,难不成是因为殿下当街打了人?闹这一出,竟还有如此奇效呢?

几人步履匆匆,转眼间就到了宋庭玉日常生活的院子。

院里花木稀疏,正屋门口站着两个小丫鬟,看起来年龄还小,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已经吓得慌了神。

李介让其他人留在门外,只带了太医,扶着敬慈夫人进了门,转过正堂,就见一张陈设简单的雕花拔步床,上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眼睛紧闭,一个侍女站在床边暗自垂泪,见有人来,忙起身行礼。

“我的心肝儿!”

敬慈夫人一见宋庭玉,忍了一路的眼泪如憋了好几日的春雨,扑簌簌顺着脸颊滚落。她不顾身边人的劝阻,趴在床边一边痛哭,一边轻轻拍打宋庭玉呼吸起伏微弱的胸口:

“你个孽障,你今天犯下如此令皇室蒙羞的大错,现在又作出这副模样,你是要了老身的命啊!”

“老夫人,您注意身子!”忍冬本已擦干了的眼泪又开始流,可来不及擦,急忙上前扶着敬慈夫人。

李介一见,头都大了,实在难以招架,上前劝慰:“老夫人万万不可哭坏了身子,赶紧让太医给公主看看吧。”

说着使了个眼色,示意太医把脉。又叫了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敬慈夫人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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