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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第 53 章

宴席设在璃文苑庭中,席间笙箫齐鸣,座中人推杯换盏,从天文地理谈到花前月下。

谈笑间,不知是谁的诗词歌赋应景,又引得众人喝彩。

相较之下,女宾宴席的氛围便没那么多热闹,大多以周边事物作为引子畅聊,而非追求风雅,刻意比较,也有围绕两位公主而展开的话题,华棠始终温温柔柔地端坐着,而容和公主早已被哄得开怀。

隔壁刚传来一句折花,微醺的容和便一时兴起要出去折梅,列坐于她身侧的贵女们急忙提裙跟上。

越雨身边,虞酌提道:“晚上的璃文苑也别有一番风景,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吧!”

外边天寒,但越雨拗不过她,便随着出去。孟枝晴喝了两杯酒,有些头晕,便不同二人前往。

二人手挽着手,略过公主一行人,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你知道吗?一般这种宴席,明面上是友好交流,还顾及礼节分席而坐,但最易萌生感情。”虞酌轻声道,“我俩就不说了,像那些个闺秀往日哪有这种机会见着别家公子?”

虞酌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辩驳。

“今天我就瞧见一对鬼鬼祟祟的男女。”虞酌声音又低了些。

越雨都要怀疑她头上是不是装了瓜雷达,闻到瓜味就响。

越雨笑道:“你是真心想跟我散步的吗?”

虞酌一点也不心虚,“这还能有假?还好程新序和李泊渚忙着和同窗玩,只有我和你雪中漫步,多有意趣啊。”

“这好像不对吧?”

“哎别管了。”

……

红梅艳丽芬芳,众人几乎是在后苑欣赏最为显眼的红梅,而忽略了另一片梅。

白梅林中,簇簇花开如白雪。

刺桐压低声音道:“主人,越小姐方才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华棠半掀鸦睫,“知道了。”

容和还在红梅林中折花,华棠趁着微醺离开,循着越雨离开的方向,还未见着她,却意外地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条小径只有前面一个拐角,华棠没注意到地面的影子,便与拐角树后走出的男子迎面相撞。

“公主?”

华棠急忙后退,面前男子双手微抬,刻意避开她毫无预兆的接触,视线在触及她时微微一滞。话出口时,尾音微带缱绻,似有一分疑惑和微不可察的欣然。

“我记得你是江少卿?”华棠恢复从容。

“公主竟记得我。”江续昼看向她的目光幽深静谧,口吻像是在言当下,又像提及往事。

“少卿不去梅苑赏花,怎来了此地?”

“公主,这里也有梅花。难不成公主不是为了白梅来的?”

“我是出来解酒的。”

与他相对的那双美目波光流动,眼底清明,一丝醉意也无。江续昼的目光下滑,似有若无地落在她手中的红梅枝上,“看来公主酒醒得差不多了,可这红梅太艳,与公主甚是不搭。”

华棠是西邶最尊贵的公主,向来都是众星捧月,在他们眼中只有配不上公主的东西,却还未有人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刺桐皱眉,上前一步,“放肆。”

华棠拦了下她,轻轻摇头。

“梅花娇艳又坚韧,却不与百花争媚,只与凛冬争高下。”华棠缓缓看向他,“少卿觉得不好吗?”

江续昼抬手,暗香轻浮,与周围的香极为相似,却又更浓一些。几枝白梅骤然现于面前,华棠目光一怔。

“白梅虽不及其他梅花夺目,但胜在素净脱俗,更衬公主。”男子干净清冽的嗓音似枝头融化的雪。

嶙峋的枝干上花瓣莹白,偏偏这园中烛光不足,让人难分是雪是花。华棠伸手抚过一瓣,指下触感是出乎意料的温润柔软,原是她正好将一滴残雪拭去。

再抬眸时,对上男子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他看向她的还是那般克制又清润的目光。

华棠心中隐隐浮起一丝熟悉,但无法准确将此人填补进脑海,以至于她当下陡然涌起一股不适和空虚。

华棠指尖一触即回,“少卿看错了,我可不如白梅高雅。”

语气客气,又带了一丝叹惋。

置于眼前的手却没有收回,华棠不明此举,却见他一只手伸来,不容分说地夺过她手中的红梅,又强行将他怀中那簇白梅塞了过来。

华棠眉心微蹙,回望他的目光隐含愠怒。

“公主恕罪,实在是公主手中的红梅更为吸引人,我才忍不住交换。”

“你认为我有这么好说话吗?”

“公主最初既然没摆架子,如今就更不必了。我知道,公主是极好说话的。”

“……”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又轻浮的。

但她最开始就用中原最简单的自称,的确是她的疏忽。

华棠哑口无言,手中捏着花枝的力度紧了点,指尖几乎陷入手心。

江续昼又道:“听闻西邶有座神山,名曰漱乐,离我朝西北交界不远。我心向往,却未能踏足亲眼一见,不知公主可曾去过?”

华棠眸光闪了下,继而回言:“漱乐是西邶神山,我自然去过。”

江续昼不知在思忖什么,倏地粲然一笑,“多谢公主解答,就不打扰公主继续赏花了。”

华棠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背影,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何时解答了他?

刺桐不解:“公主为何要理睬他?”

华棠望着手中的白梅,“他很像一个人。”

刺桐愣了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低眸回道:“他的身影是有几分像商大人。”

华棠声音极轻,又似裹着哀婉,“可终归不是他。”

江续昼突然出现,倒是扰乱了她原先的念头,她静思片刻,道:“先回去吧。”

江续昼并未走远,目光却一直落在手中的花上,脸上时而茫然,时而凝重,时而又轻松。

虞酌远远望见,朝越雨使了个眼神:“江少卿在那,说明你那小夫君也在,我去帮你拦着少卿,你也好借此机会与少将军相处。”

身旁紧贴的身躯忽地离开,越雨歪了下头,看见她那道明示要给自己制造机会的眼色,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

他与江少卿都形影不离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了?

不对。

她与他看起来就这般关系差感情不好吗?连虞酌都对二人的关系上心了。

可她从未表现过对裴郁逍的特殊,虞酌也不像会丢下她的人,她的用意一时让越雨看不明白。

这边虞酌行至江续昼身后,拍了下他的肩。

江续昼恍然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抹惊愕。

她分明是快步走来,脚步声不小,他这样都能走神,虞酌奇怪出声:“少卿做了什么,这般鬼鬼祟祟的?”

江续昼手中最高一朵梅够到他的下颌,花瓣招展,如同在给他挠痒。他将梅枝移开了点距离,“没什么,我正在找裴郁逍呢,你有看见他吗?”

虞酌视线飘向了旁边的树枝,“没有。”

“说来也怪,刚才我就离开了一会,人就不见了,这片梅林有那么大吗?”江续昼念叨。

虞酌小声说了句:“兴许也没有那么大。”

“你说什么?”

“我说这梅花树也不算高,连人都藏不住,顶多就是密了点,哪里算大。”

“也是,这都能让你找着我,的确不大。”

虞酌眼神飘忽,又落到他手上鲜艳的梅花上,“少卿这般怜香惜玉的人也会折花?”

江续昼盯着她,含笑道:“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

虞酌愣了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江续昼直起身来,“只要有耐心和欣赏的眼光,折下来的花也可以好好养护。”

“不过我的初心很简单,我就觉得这枝好看,便想带回家独自欣赏。”他道。

虞酌有点不能理解,但还是试图传达理解的眼神,江续昼问:“你觉得我手上的如何?”

“好看。”虞酌认真道。

之前每棵树上都结了花,看起来千篇一律,如今被他抱于怀中,如同在雪白的梅林当中盛放的一抹红,别具特色,引人瞩目,不禁让她也想折几枝收藏。

江续昼看出她的心思,徐缓道:“你若喜欢,那边的红梅还有开得极好的,我可以领你去摘。”

此时虞酌全然忘了自家的梅花长得更不差,喜上眉梢地跟在他身边去摘所谓的红梅。

虞酌回头看了眼,三两棵树遮住了来时的路径。

她前一刻还在想能够拖延江续昼的时间,后一刻却发觉原来这梅林还挺大的,方才她能望见江续昼,如今换个场景,却被乱花迷了眼,找不着越雨。

她心念奇怪,琢磨着可能越雨已经离开那处。

……

虞酌快步离开,越雨也不知去向何处,只好在附近乱逛,余光不经意间落在一侧,瞥见了两道于空地上倒映的影子。一高一矮,相对而立,距离被光晕拉得很近。

虞酌说,这种宴会上很容易萌生情谊。

越雨走得慢,步子也轻,能在他们没发现之前悄然离去。

只是下一刻,她抬脚的动作顿了一下,足腕一时没发出力,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其中一道身影的嗓音她今日还听过。

还真对应了那句,江续昼在那,裴郁逍也定然在。

越雨靠在树枝后,风声裹着一道柔婉的女声吹过耳廓。

是中途便离席的夏溪午。

这道嗓音不如白日那般泰然自若,光是听话音都能令人听出一丝颤意,“少将军这回会在临朔待多久?”

少年沉默了一会,漫不经心地回:“夏小姐若是关心夏将军何时回还好,可问我这个问题恐怕不太合适吧?”

夏溪午双眸紧紧凝在他脸上,“你我自幼相知,凭何不能关心?”

说起来合该二人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交集更多,也更为相知。

夏溪午话脱口而出,随后眼底便闪过懊悔,她连改口都忘了,居然直白地道出“关心”二字。

面前少年怔了一瞬,慵懒的口吻一改,竟沾上了几分敬意:“夏小姐兴许误解了,你我仅是相识。”

这句话便是连朋友都不算了,夏溪午内心涌过细微的酸涩,问道:“那年京营廨舍里,贾将军的公子言语侮辱,少将军不是为我说话吗?我以为自那之后,我起码是能与你说得上话的人。”

那年夏将军还是裴大将军的下属,贾将军作为京官,一向看不惯裴大将军,裴大将军回京述职,带着裴郁逍到过一两次京营,贾公子见着,指不定要说上两句。恰好夏溪午也随夏将军前去,便连同她也羞辱了。

他思忖良久,似乎才想起这么件事,“贾公子一贯言行无状,起初是想出言辱我,许是我连累了夏小姐,我在这向你赔罪了。”

夏溪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你偷爬女院墙角瞧的人是?”

“哦——那是因为江续昼听说隔壁来了位弱得风吹就倒的小姑娘,我们只是想看看传言是否属实。”说着,裴郁逍不动声色地偏了下目光,掠过一簇极为繁茂的花枝。

“那我去鹭扬城时,你为何带我逛?”

“其一是你我相识,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其二是夏将军交代。”

“好一个交代。”夏溪午顿了顿,深呼一口气,原本只是想像寻常一样给他送去一句问候就好,她没料到他心里清明。

更没料到,那些令她心动的举止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于他而言是浮萍,连唯一一次主动都是一笔带过的交代、遵照的吩咐。

对上那双依旧澄澈清透的墨瞳,夏溪午忽觉呼吸都有点堵塞,风刮过眼尾,掀起一丝湿意。

树后,越雨终于挪动了步伐,提步的幅度很小,也轻,像是怕踩碎一地的雪,招惹不妥。她无意撞破这个场景,也不想目睹别人的不堪,迈出的几步距离于她而言走得格外艰难,才终于躲开能听清他们谈话的范围。

少年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悠远:“我本以为在鹭扬城时已说得很明白。”

夏溪午耳边的鬓发被风扬起,一丝不苟的装束如她常年温婉端庄的形象一样受损。

她想起了两年前。鹭扬城黄沙迷眼,夏溪午买下最后一件要带回京送母亲的礼物,回将军府的路上,少年一手提着她买的东西,一手牵着马,马背上也驮了不少箱盒。

到府门前时,他将东西交给下人,即刻就要回营帐。

夏溪午给他塞了个箱子,是趁他不注意时,在路边店铺顺道买的。

裴郁逍连开都没有开,言简意赅道:“无功不受禄,小姐留着送他人就好。”

夏溪午问:“你陪我逛了一日,怎么就不能收?”

他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出门前,夏小姐送过了西境吃不到的糕点,已经够了。”

说的是清晨一块吃的早点。

“可我买的是挂刀剑上的穗玉,也不知能送何人……”夏溪午声音有点小,盯着他腰间的佩刀,“你这刀漆黑如墨,添点色泽也好。”

“好。”他轻声应道,从她僵在半空的手中接过匣子。

夏溪午眉眼微扬,唇角还未漾开笑意,却听得他道:“夏将军新打了一柄宝剑,我会替你转交。”

她若想送父亲,她自己不会送吗。

夏溪午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他疏离浅淡的话音,“夏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军中不如在书院时,诸如此类物品日后就不必再送了,我什么都不缺。”

能送出东西对夏溪午来说已耗尽莫大的勇气,更何况正在气头上,没有理会。

夏溪午自诩聪慧,在无聊天真的幼年里,裴郁逍和江续昼再荒唐,也只有她对二人另眼相看。二人都长着一副好面孔,深受喜爱,只是当胆大的姑娘示好时,江续昼往往会收下好意,而裴郁逍却总是皱着眉,不知所措。起初她只是将他视作父亲救命恩人的儿子,后来她比她们更早看出他的好,在她们与他无缘交谈之际,她已经能与他正常相处、对谈如流,她以为自己是独特的一个。

可惜她当初只以为他如父亲所说,暂时无心儿女之情,是块不开窍的木头,甚至想过他在感情方面较为迟钝。如今想来,他的意思清清楚楚。

在书院时得知他与江续昼会借鉴别人的书,她便托人主动送去,即使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他说军中不缺,她还以为是不需要这些花哨的饰品加持,结果是他委婉的拒绝。什么都不缺,自然也就不缺她的关心和好意。

他敏感得让人意料不到。

那时听不懂的话,夏溪午花了两年才参悟。

倏然之间,她感觉如同掉进矛盾的陷阱中,分不清究竟是听不懂,还是她不敢听懂。

雪还在缓慢地下着,夏溪午连执伞的力道都使不出,伞面摇摇欲坠。一只修长的手扶住伞檐,她恍然仰起脸,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湿润。

少年的眸光雪亮,如一面无风经过的湖面,平静又冰凉,“夏小姐,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目前我没有离开临朔的打算,所以待的时间会比较长,但其他的事恕我无法给你想要的回应,我也不想耽搁你的时间。”

如果说两年前算作含糊其辞,如今他便是敞亮指明。他被留任坐营官,即便是想走也不可能走那么快,夏溪午只是想引出话题,却不是真的关心这件众所周知的事。然而到了此刻,她蓦地意会到他并非被迫留下,也许是他甘愿留在临朔。

夏溪午也知道,就算二人没有说清,也没有越雨的参与,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早就让她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找寻他的背影,积攒的勇气也只是为了上前和他说上一句话。

只是过了须臾,她却觉得如隔春秋,才找回自己略微哽咽的声音:“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却非要留在京中,是因为越雨吗?”

分明只要再过一阵,他在边关就能有实权,而非如今在铁翎营被监官掌控的傀儡。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毫无波澜的的眸底也似有所动容,“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是个有家室的人,不可免俗,自然要考虑她。”

这还是今夜夏溪午见到他以来,见到的第一抹笑容。

伞檐的手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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