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被查封后,黎卓远一家的生活陷入了困境。以前,他们住在工厂附近的小洋楼里,虽然不算豪华,却也宽敞舒适;可现在,他们只能搬到唐人街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里,租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家徒四壁,简陋得不能再简陋。
以前,家里顿顿有肉,孩子们还能经常吃到糖果和水果;可现在,他们只能每天吃红薯、喝稀粥,偶尔买一点青菜,就算是改善生活了。孩子们的新衣服没了着落,只能穿旧衣服,衣服破了,于素兰就缝缝补补,继续穿。孙辈们想吃糖果,黎卓远只能红着眼眶,告诉他们“以后再买”,却不知道这个“以后”,要等到什么时候。
黎卓远每天都会去工厂门口看看,希望封条能被撕掉,希望工厂能重新开工,可每次都失望而归。有时候,他会看到审查队队员在工厂里搬东西,把他们的机器、货物,都装上卡车,运走变卖。他想上前阻止,却被队员们赶走,甚至还会遭到殴打。
有一次,黎卓远看到哈桑带着几个队员,在工厂里喝酒、吃肉,他们吃的肉,是从工厂的冰箱里拿出来的;他们喝的酒,是黎卓远珍藏多年的好酒。黎卓远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想和他们理论,却被哈桑一脚踹倒在地,哈桑还恶狠狠地说:“这都是政府的财产,我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再敢多管闲事,就把你抓起来!”
于素兰看到黎卓远被打,连忙跑过去,扶起他,眼泪掉了下来:“卓远,别再去工厂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家该怎么办?”
黎卓远看着于素兰担忧的眼神,心里满是愧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冲动,他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真的散了。他点了点头,擦干嘴角的血迹,说:“好,我不去了,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为了维持生活,黎卓远和于素兰开始想办法赚钱。黎卓远去唐人街的小工厂,找了一份搬运工的工作,每天搬运货物,累得浑身酸痛,却只能拿到微薄的报酬。于素兰则去给人洗衣做饭,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洗很多衣服,手指被水泡得发白,却也只能赚一点生活费。
孩子们也很懂事,大儿子黎建国和妻子商量后,决定出去打零工,帮家里减轻负担;二儿子黎建业放下了身段,去码头做搬运工,每天累得浑身是伤,却从不抱怨;三女儿黎秀娟则在家里帮忙照顾孩子们,还会做一些手工活,赚一点零花钱。
虽然生活很艰难,可黎卓远和于素兰却从未放弃希望。每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小桌子旁,吃着简单的饭菜
黎建业是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招工启事,走进雅加达港三号码头的。曾经在“黎记”工厂管生产的二少爷,只能放下所有身段,来码头做最苦最累的搬运工。
码头入口处,挤满了找活干的人,大多是和他一样的华侨,还有些本地的穷苦工人。一个穿着粗布工装、满脸横肉的男人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名册,是码头的工头,大家都叫他“巴鲁”。巴鲁扫了一眼人群,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想干活的,都过来登记!每天搬运二十袋橡胶,给五十盾!中途退出的,一分钱没有!”
五十盾,还不够以前家里买一斤肉,可现在,却是一家五口一天的口粮。黎建业跟着人群上前登记,巴鲁看到他的华侨身份,眼里闪过一丝轻蔑,在名册上重重划了一笔:“华侨?哼,你们这些人,别干到一半就喊累!”黎建业握紧拳头,把怒气咽了回去——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家里还等着他拿钱回去。
第一天的工作,就给了黎建业一个下马威。他要搬运的橡胶袋,每袋足有五十斤重,比他在工厂里搬的零件重了三倍。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扛起橡胶袋,刚走两步,肩膀就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火烧一样。以前在工厂,他虽也干活,却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可一想到家里的情况,他还是咬着牙,一步步朝着仓库走去。
中午休息时,黎建业坐在码头的角落,啃着红薯干。红薯干又硬又涩,咽下去的时候,剌得喉咙生疼。他看着远处的海面,心里满是委屈——曾经,他也是“黎记”的二掌柜,出门有马车,吃饭有荤菜,可现在,却只能在码头啃红薯干,还得忍受工头的白眼。
“兄弟,你是‘黎记’黎老板的儿子吧?”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黎建业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中年男人,是和他一起搬运的华侨,叫乔柱。乔柱以前在“黎记”的橡胶仓库做过杂工,认识黎建业。“没想到你也来码头干活了,”乔柱叹了口气,“这世道,华侨的日子不好过啊。”
黎建业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没办法,家里等着用钱。乔叔,你在这里干多久了?”“快半年了,”乔柱压低声音,“巴鲁不是个好人,经常克扣我们的工钱,还故意刁难华侨,你以后要小心点。”黎建业心里一紧,默默记下了乔柱的话。
下午,巴鲁果然开始刁难华侨工人。他把最重的橡胶袋都分给华侨,还故意把堆放点设在最远的仓库。黎建业扛着橡胶袋,汗流浃背,衣服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背上,每走一步,都感觉肩膀要被压垮。可巴鲁还在一旁大声呵斥:“快点!磨磨蹭蹭的,想偷懒吗?”
黎建业咬着牙,加快了脚步。他知道,一旦被巴鲁抓住把柄,不仅拿不到工钱,还可能被赶出码头。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家里人还等着他回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黎建业渐渐适应了码头的苦累,可巴鲁的刁难却越来越过分。每天的搬运量从二十袋增加到二十五袋,工钱却还是五十盾。有一次,黎建业因为肩膀受伤,没能完成任务,巴鲁不仅扣了他当天的工钱,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踹了他一脚:“没用的华侨!连这点活都干不好,滚回家去!”
黎建业忍着疼痛,没有反驳。他知道,在这里,华侨没有话语权,只能任人欺负。晚上回到家,母亲看到他身上的淤青,心疼得掉眼泪。黎建业声音沙哑:“我再坚持坚持,等找到更好的活,就不做了。”
可他没想到,巴鲁的刁难远不止这些。月底发工钱时,黎建业发现自己的工钱少了一半,只有七百五十盾。他找到巴鲁,质问:“巴鲁先生,我这个月每天都完成了任务,为什么只给我七百五十盾?”
巴鲁靠在椅子上,不屑地说:“你还好意思要工钱?有几次你搬运的橡胶袋破损了,扣掉赔偿费;还有几次你迟到了,扣掉误工费,剩下的就是你的工钱!”黎建业愣住了——橡胶袋破损是因为袋子本身质量差,而且他从未迟到过,巴鲁明显是在克扣他的工钱。
“你在撒谎!橡胶袋破损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有迟到!”黎建业忍不住喊道。巴鲁脸色一沉,站起来,一把抓住黎建业的衣领:“你敢跟我顶嘴?我说扣就扣!再敢废话,我让你永远别想在码头干活!”
周围的工人都不敢说话,乔柱想上前帮忙,却被身边的人拉住:“别去,巴鲁和码头老板有关系,你斗不过他的。”黎建业看着巴鲁凶狠的眼神,又想起家里的孩子,只能松开拳头,咽下这口气:“好,我认了。”
回到家,黎建业把工钱交给母亲,谎称“这个月码头生意不好,工钱少了点”。母亲没有怀疑,只是安慰他:“没关系,够我们生活就好,你别太累了。”看着母亲温柔的眼神,黎建业心里满是愧疚——他没能保护好家人,连自己的工钱都被人克扣,却只能撒谎。
于素兰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买最便宜的蔬菜,把剩饭剩菜留着下次吃,衣服破了就缝缝补补,从不舍得扔。晚上,她会坐在灯下,帮孩子们缝补衣服,看着熟睡的孙辈,心里满是愧疚——她没能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反而让他们跟着受苦。
黎卓远看着家里的困境,心里满是自责。他每天都会去工厂门口看看,希望封条能被撕掉,希望工厂能重新开工,可每次都失望而归。有一次,他看到几个本地人在工厂里搬东西,试图上前阻止,却被对方推搡在地,骂道:“这是政府没收的财产,跟你们华侨没关系,再敢多管闲事,就把你抓起来!”
黎卓远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对方嚣张的样子,心里满是愤怒和无奈。他知道,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华侨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任人宰割。他慢慢走回家,路上遇到几个熟悉的华侨,他们的遭遇和他一样,有的店铺被查封,有的家人被带走,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绝望。
回到家,于素兰看到他身上的泥土和伤痕,连忙拿出药膏帮他擦拭。“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于素兰的声音带着担忧。黎卓远摇了摇头,不想让她担心:“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于素兰知道他在撒谎,却没有拆穿,只是轻轻帮他擦拭伤口,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卓远,别太执着于工厂了,”于素兰轻声说,“我们还有家人,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算日子苦点,也能活下去。”黎卓远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家人,至于工厂,或许真的只能放弃了。
1967年,印尼的政治动荡愈演愈烈,华侨的处境越来越艰难。街上的巡逻队随处可见,华侨出门都会遭到白眼和刁难,甚至有人因为是华侨而被殴打。唐人街的店铺几乎全部关门,曾经热闹的街道变得冷清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气息。
一天上午,黎卓安突然来到黎卓远家,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疲惫。“弟弟,弟妹,”黎卓安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热茶,才缓缓开口,“清源的果园被没收了,我们……我们在印尼待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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