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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予你

晨光透过没拉严实的亚麻窗帘,在木地板上斜斜切出一块暖金色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浮沉,像被惊扰的星屑。盛念蜷在宽大的布艺沙发里,身上盖着左予安昨夜从卧室抱出来的薄绒毯,带着干净皂荚与阳光晒透的气息,一种久违的、令人鼻尖发酸的安稳感。

客厅很静,只有厨房隐约传来水流冲刷器皿的轻响,还有杯碟被小心归位的细微磕碰。她侧耳听着,那些声响熨帖地落在心上,驱散了最后一点漂浮的不真实感。四年离散的寒冰,似乎真的被昨夜玄关里那个几乎揉碎骨头的拥抱,和滚烫失控的吻,融成了指间温热的春水。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沙发旁。

盛念抬眸。左予安端着一杯温水过来,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支熟悉的电子体温计。他换了居家的棉质T恤,柔软的浅灰色,衬得轮廓线条比学生时代更清晰硬朗,可眉眼间那抹专注的清冷,一点没变。他俯身,动作带着实验室里特有的精确感,像当年在生物台前校准一支玻璃试管,小心地将体温计的感应头轻抵在她耳后柔软的皮肤上。

微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缩了一下。

“别动。”他声音放得很低,带着晨起的微哑,像羽毛搔过耳膜。

盛念乖乖不动了,目光落在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上。镜片后的睫毛很长,垂落时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指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耳廓,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只剩下耳畔他清浅均匀的呼吸,和自己胸腔里渐渐失序的心跳。

“嘀——”一声短促轻响打破静谧。

左予安收回体温计,垂眼看向小小的液晶屏,眉心习惯性地微微蹙起一个极小的折痕,如同面对一道需要推演验证的复杂公式。

“37.2℃。”他报出数字,视线从屏幕移到她脸上,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带着审视,“低烧。‘非确定性原理’又发作了?”他的指腹随之抚过那点疲倦的痕迹,动作轻缓,带着薄茧的微砺感。

盛念心尖猛地一颤。这个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带着实验室冷幽默的私密暗语,被他如此自然地重新提起。当年她每次考前熬夜复习或实验遇阻焦头烂额时,总会莫名其妙发起低烧,他就曾用笔尖敲着摊开的物理课本,一本正经地“诊断”:“盛念同学,你的生理系统显然违背了经典物理的确定性框架,呈现出强烈的量子叠加态特征——俗称‘非确定性原理发作’。”

隔了漫长的四年,这个小小的切口,轻易就撬开了记忆的闸门,汹涌的暖流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他说这话时,实验室窗外那株高大的悬铃木投下的摇曳光影,和他镜片后一闪而过的、几不可察的笑意。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喉咙有些发紧,把毯子往上拉了拉,试图遮住自己发热的脸颊,“可能…水土还没完全服过来?”

左予安没接话,只是把水杯递到她唇边。温水浸润过干涩的喉咙,舒适感蔓延开。他看着她小口喝水,目光沉静,像在观察某种精密实验的反应进程。放下水杯,他转身走向厨房,丢下一句:“坐着,热牛奶。”

厨房很快传来开关橱柜的轻响和瓷碗碰撞的清脆声音。盛念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他挺拔的背影在流理台前忙碌。晨光勾勒着他肩颈利落的线条,动作间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效率感。她看着看着,思绪却像挣脱了线绳的气球,悠悠荡荡地飘回那个被刻意尘封的角落——那个藏在巨大行李箱最深夹层里的透明文件袋。

袋子里是厚厚一叠机票。十七张,无一例外。起点是这座城市的机场,终点是希斯罗。最早的日期,赫然印在她收到那条“他有新生活了,别打扰”的匿名信息后不足一周。最晚的一张,则在她回国前三个月。

日期…她心头猛地一刺。那些她独自蜷缩在伦敦狭小公寓里、被流感或肠胃炎折磨得昏昏沉沉的日子,那些对着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最终归于沉寂的失落夜晚…机票上的日期,竟与她记忆中那些最脆弱难捱的时刻,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他来过。在她以为被彻底放逐、被遗忘的岁月里,他跨越了七个时区的山海,像固执的候鸟,一次又一次地降落在她的城市边缘。然后呢?他看到了什么?那条由别人精心编织、足以以假乱真的“新生活”帷幕?还是她紧闭的公寓门扉和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

牛奶特有的醇厚甜香,丝丝缕缕地从厨房飘散出来,渐渐充盈了整个客厅的空间,暖融融的,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这熟悉的气味像一把温柔的钥匙,终于撬开了盛念心底那块沉甸甸的、压了整整四年的巨石。那些反复咀嚼、自我折磨的疑问,那些被背叛感和自尊心死死封存的委屈,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堤防。

她赤着脚,踩过微凉的原木地板,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门口。左予安背对着她,正站在燃气灶前。锅里雪白的牛奶已经涌起细密的小泡,蒸腾起袅袅白雾。他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搭在旋钮上,正准备将火焰调小。

“为什么?”盛念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清晰地荡开在弥漫着奶香的空气里。她看着那道瞬间绷紧的脊背线条,一字一顿,问得艰难却执拗:“四年…左予安,为什么你一次…都不解释?”

那个旋钮上的手指顿住了,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灶台上,牛奶泡沫翻滚着,发出细碎的“咕嘟”声,在骤然凝固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蒸腾的白色水汽扑上他冰冷的镜片,氤氲开一片模糊的雾。他没有立刻回头。

时间被拉得粘稠而漫长。盛念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混杂着锅里牛奶持续沸腾的微响。

终于,左予安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透过那层未散尽的水汽看向她,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被强行压抑了太久的沉郁和痛楚。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能刺穿人心,却又在深处透出一种近乎脆弱的疲惫。

“因为,”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岩石,“背叛感……需要亲手斩断。”他停顿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仿佛吞咽下某种无形的硬块,“隔着屏幕的苍白解释,太轻了。轻得像在侮辱我们之间曾有过的……一切。”最后一个字落下,带着沉重的回音,砸在盛念的心上。

亲手斩断。这四个字如同淬火的利刃,剖开了所有粉饰的太平,露出了内里鲜血淋漓的真相。他不解释,不是因为默认,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那被谎言玷污的信任纽带,必须由他亲自执刀,当面、彻底地斩断那作祟的源头!他需要的不是隔着电波的苍白辩解,而是站在她面前,用行动和证据,将那个名为“背叛”的毒瘤连根剜除!这近乎偏执的决绝背后,是怎样一种被逼到绝境、不容丝毫亵渎的骄傲和深情?

巨大的酸涩和心疼猛地攫住了盛念的呼吸,汹涌地冲上眼眶,灼热滚烫。她几乎是踉跄着向前一步,撞进他的怀里。额头抵上他坚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棉质衣料,能清晰感受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擂鼓般撞击着她的耳膜。她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身,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用尽全身力气。

左予安的身体在她撞入怀中的瞬间僵了一下,随即,一种更深沉的力量从他紧绷的肌肉里释放出来。他沉默地、紧紧地回抱住她,手臂收拢,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离。他的下颌抵着她的发顶,轻轻蹭着,呼吸沉重地喷洒在她发间。厨房里只剩下牛奶持续滚沸的“咕嘟”声和他们彼此交缠、无法平复的剧烈心跳。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一个世纪,盛念在他怀中微微仰起脸。晨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温柔地涂抹在瓷砖地上,清晰地映照着并排摆放的两双拖鞋——一双深灰,一双浅粉,亲昵地依偎着。她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滚烫的怜惜,轻轻印上他紧绷的颈侧,感受到他喉结在皮肤下猛地一个剧烈滚动。然后,贝齿微启,带着点任性和撒娇的力道,不轻不重地咬住了他凸起的喉结。

“唔……”左予安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环在她背后的手臂骤然收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盛念松开口,仰着脸,望进他骤然暗沉、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底。她的声音带着未褪的轻喘和一种近乎虔诚的肯定,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左予安,”她叫他的名字,像在念一句古老的咒语,“现在换我证明——”

她微微停顿,唇边绽开一个极清浅却光芒夺目的笑,直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我的绝对理性…是你体温升高的那0.2℃偏差。”

厨房窗外的阳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亮,慷慨地泼洒进来,流淌在光洁的瓷砖上,也流淌在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上,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灶台上,牛奶锅里的白色泡沫终于不堪重负,悄然漫过锅沿,无声地滴落在炽热的炉盘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腾起一小缕转瞬即逝的白烟,像一句终于释然的叹息。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玻璃过滤,只剩下模糊遥远的背景音。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光洁的瓷砖地板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缓慢而执着地移动着。空气里,牛奶的甜香与阳光晒透织物的暖意交织,沉甸甸地弥漫开一种近乎凝固的安稳。

左予安的下颌仍抵在盛念柔软的发顶,轻轻蹭着。这个无声的亲昵动作,像在确认怀中真实的温度与重量。许久,环在她背后的手臂才稍稍放松了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力道,却依旧将她圈禁在方寸之间,不容逃离。

“烧还没退,”他开口,声音贴着发丝传来,带着低沉的震鸣和不容置喙的意味,“回去躺着。”

盛念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脸颊蹭着他柔软的棉质T恤,像只固执寻求温暖的猫。“不要,”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又软又黏,“就在这里。”她贪恋这个怀抱,贪恋这失而复得的体温,贪恋这劫后余生般的宁静。任何一点距离,在此刻都显得多余而危险。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叹息,无奈,却又浸满了纵容。左予安没再坚持,只是将环着她的手臂又收拢了几分,下巴在她发顶轻轻点了点,算是默许。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灶台上那锅彻底冷掉、表面结了一层薄薄奶皮的牛奶上。

沉默在温暖的空气中流淌,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交织。盛念闭着眼,感受着这份阔别已久的安宁,那些横亘在岁月里的尖锐碎片,仿佛都被这拥抱的暖意无声地软化、消融。然而,一个微小的念头却像水底的气泡,固执地冒了上来。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行李箱里的机票…十七次…”她顿了顿,终究忍不住问出那个盘桓心底的问题,“都到了伦敦…为什么…不找我?”

她能感觉到拥着她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下,像被无形的弓弦拉满。空气似乎也凝滞了一瞬。头顶的呼吸声变得沉缓而深长,像是在压抑某种汹涌的情绪。

“找过。”左予安的声音响起,平静得近乎冷酷,每个字都像被冰水淬炼过,“第一次,在你公寓楼下守了三天。看到你和那个金发男人一起出门,他搂着你肩膀,你笑着递给他一杯咖啡。”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可盛念却在他骤然收紧的手臂里,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被时光掩埋的、惊涛骇浪般的痛楚和绝望。

金发男人?盛念的记忆急速倒带,在伦敦纷乱的画面里艰难搜寻。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隔壁热情得过分的邻居Alex?那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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