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去郊外普度寺祈福，若非寺中际遇，她还没机会看清程翊的反应，但临出门前天色不好，一行人转了道，在慈恩寺拜了拜捐了香油钱，顺便在寺中散了散心。

下人来寻时沈青云刚好要离开去东市的古玩店瞧瞧，乍然听见程翊到了的消息也不奇怪，只是偏头看了看金穗。

“新来的丫头们不懂规矩，昨儿二郎君不在府中，她们也没眼色，直接把信递给了门房，估摸着是送到正院去了。”

沈青云含笑：“既是新来的，也怪不得她们，日后你们几个注意教导就是了。”

主仆几人一壁说话一壁从寺中后院绕出，慈恩寺乃是前朝古刹，传承多年底蕴丰富，庙中宝殿厢房也是连墙接栋，颇有古韵雅致之风，和深山中普度寺的宁静悠远截然不同。

她们顺着莲池边的游廊慢行，前方身着海青色僧衣的小沙弥低眉敛目，不时与身旁容颜姣好的娘子搭话，那娘子着已婚妇人的打扮，乌黑的长发挽成髻，插着三两支金银簪，鹅蛋脸柳叶眉，身形窈窕，周身透着一股弱不禁风之感。

沈青云不自觉停了脚步，目光跟着二人移动。

“娘子？”玉珞喊了一声，见她没应也顺着看了过去，发现并不认得对方，且衣着头饰并不像贵胄之家，许是来庙中祈福的吧。

“您认识？”

“不认识，只是觉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玉珞笑道：“那位娘子生得别有一股风流韵味，的确不同与常人，也不知是什么人家养出来的。”

那女子和小沙弥都已经走远，很快就看不见身影，沈青云笑着摇摇头没多留，坐上马车回了宅子。

程翊在宅中等了一个多时辰，新沏的茶都喝了三四回，银钿再度端着茶壶进来的时候，他本就冷淡的脸色更是面若寒霜。

“你们娘子是故意的？不想见我，让我坐冷板凳坐个够？”

银钿讪笑：“许是下人脚程不快，路上耽误了，娘子估摸着马上就回来了，郎君且再喝盏茶等等。”

“还喝什么喝？”程翊寒着脸扫了眼，他这半天尽喝茶了，灌了满肚子的茶水，再喝下去，见不到人不说，他自己也得没脸。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既然人不在，我先回去了，她要是还想谈和离的事，就去王府找我。”

他停了下，语气里藏着微弱的讥讽：“出来两天，你们娘子应该还记得王府的大门朝哪里开吧？”

“当然记得，就不劳郡王操心了。”门外突然传来应答声，程翊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一袭鹅黄满载妩媚风情的沈青云忽然出现在厅门前，看过来的眼神淡然如水，毫无波澜，“只是你我都在，就不必再去王府了。”

厅内银钿紧绷着的神经霎时松开，轻松了口气，她微微抬头和金穗对视了眼，抱着奉茶的托盘在不惊动两位主子的情况下慢慢退了出去，拐过廊角后才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汗水。

玉珞见状忙接了她的活计，含笑道：“怎么吓成这副模样，里头不是只有二郎君在吗？”

“就是只有二郎君在才吓人呢，你不知道刚才他看着我的眼神，要我说那瞬间我把后半辈子都囫囵想清楚了。”

“那娘子……”玉珞犹豫了下，回头看了眼待客用的花厅。

银钿抚着胸口大喘气：“金穗还在那里，你也赶紧端茶过去，我先去耳房里歇歇，要真有事你就大声叫，我马上过去。”

屋顶上蹲着的几个暗卫闻言，急忙窜到厅堂正上方，小心翼翼掀了张角落里的瓦片，趴下听墙角的同时抬手比划了两下，当中立时就有个人抱着刀跑走了，看方向正是皇城所在。

屋内沈青云坐在程翊对面，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茶几上的信纸。

程翊不意好几日不见，重新坐在一起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这纸和离书，仿佛往昔的恩爱缠绵都成了过眼云烟，竟换不来她的半分停留和迟疑。

“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个？”他捏着薄纸手腕颤抖，嗓音里泄出无力，“我和冯四娘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把她当做世交妹妹，如果我们之间真要有什么，当年我何至于费那么大的劲求娶你。”

沈青云笑了笑：“你一再和我解释，却从不反思自己的言行，嘴里说着是妹妹，遇到她时却忘了自己还有妻子，这样也算清白无辜吗？”

她现下听这些话并不觉得生气，只是好笑：“中秋那晚被留在碧海阁，你心里在想什么？想借助冯家在朝廷的权势稳固你的位置，还是终于不用面对我松了一口气，我不信你看不明冯玉素对你的心思，你只是装傻。”

“对着我装傻，只一味怪我吃醋再大度包容我的脾气，想让我不介意她，能继续做个对你柔情蜜意的妻子；对着她也装傻，好让你不用负责不用回应她的感情，不用在我们之间二选一。”

沈青云失望至极，她想也许自己从未抵达过程翊的内心见到他真正的模样，所以在发现一切都面目全非时才会由衷地感到沮丧悲哀。

“程翊，你的言行已经将你的想法展现得淋漓尽致，你求权也好，求色也罢，都与我无关。把和离书签了，我们还能勉强保留一些好的回忆，而不是闹得一地狼藉，老死不相往来。”

“我要是不签，青云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程翊环视了一眼这座新宅，陈设布置虽比不上王府精美，却也极为雅致素净，再看对面沈青云这一身的金装玉裹，和五年前的荆钗布裙的贫家女截然不同。

“没有我，你能打扮得光鲜亮丽，能买下这座宅子，能把烂摊子似的沈家扶持起来？”他眉毛一扬，笑意全无，“没了郡王妃的身份，你和沈家就什么也不是，我前脚踏出这里，后脚来找麻烦的人不计其数。”

“这话你威胁过我了。”沈青云微微点头，敷衍似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中秋书房那晚。我意已决，麻烦也好，落魄也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签字吧。”

程翊霍然起身，握紧拳头狠砸了下茶几。

沈青云掀了掀眼，一贯带笑的脸上满是冷峻和不耐烦：“你要是想动手，就滚出去！”

屋顶上趴着的侍卫将对话听得断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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