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小说网

30. 尘世客·江湖路

慧能的身影在报恩寺冲天的火光中几个起落,如一片枯叶,融入了报恩寺外的沉沉夜色。

他并未直接南行,而是强忍肩伤,绕至后山那处隐秘山洞。草草处理伤口后,他换上早已备好的青布直裰与遮阳斗笠,将染血的僧袍埋入岩壁深处,旋即从一条捷径下山,直抵老君渡。

那渡口的老张远远看见这戴斗笠的身影,便一言不发地撑起竹篙。小舟离岸,破开浑浊的水面,慧能独立船头,回望来路:慧明与静慈相拥倒下、释佛塔在熊熊燃烧……九襄接过乌木袖箭时那含泪的双目……种种画面在他脑中翻腾不休。他口诵佛号,试图以经文平定心神,可唇齿间萦绕不散的,唯有昨夜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破晓时分,已至三十里外。

上岸时,他看见水中倒映出一张疲惫又陌生的脸——不是宝相庄严的报恩寺住持,亦非当年杀气凛然的“阎罗摧山”,忽然想起《金刚经》中“过去心不可得”的偈子,既离伽蓝,当舍旧称;既入红尘,便作行人。

他戴上斗笠,从此世间行走的,只是一个名为“了尘”的行脚僧。

晌午,他行至名为“白云镇”的镇外,欲在茶摊喝碗茶水。尚未走近,便见镇口围着一群人,哭声凄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瘫坐在地,手里死死攥着一只褪色的绣花鞋,对着里正哭嚎:“我家二丫前天还在河边洗衣……转眼人就不见了!这已第三天了,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里正面色为难,连连摆手:“不止你家,隔壁县张铁匠的闺女、李寡妇的妹妹也丢了!本月已经三起了,都报了官,你只等信儿吧!”

人群中响起各种议论。

“何止三个!”一个商贩打扮的汉子缩着脖子道,“我前日从临县回来,那边更邪乎,短短一月,五个黄花闺女,说没影就没影了!”

“清平县也是!我娘家就住那儿,”一个老妇人挎着菜篮,满脸惊惧地插嘴,“听说周边好几个村子都丢了姑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尽是十二三岁的女娃,这……这怕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专挑阴时阴命的来索魂吧!”

了尘叹了口气,心道:这尘世间,最不干净的是人心。要变天了,得在天黑之前赶到那云深寺。

浑浊的茶汤里,倒映着混沌不安的天空。他默默起身离开。身后,老妇的哭声如同暴雨前潮湿的空气。

了尘踏着暮色,终于再次来到那座位于半山腰的“云深寺”。这些年他每次南下探望太子,都在此落脚,图的便是它香火寥落,僧人不过五六,从不多问过往。

青石阶依旧,古松如昨,只是这次,刚近山门,他便嗅到一丝异样。

推开虚掩的木门,院中洒扫的并非记忆中那佝偻的老僧,而是两个身形魁梧的陌生僧人。他们闻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慧能,带着审视与警惕。

“施主何事?”其中一人上前。

了尘垂眸合十,声音平和:“游方僧人,求一席之地歇一夜脚。”

那人打量他片刻,侧身让开,却补了一句:“寺内近日修缮,施主且去东厢禅房。莫要乱走,恐飞石碎瓦不识因果,误伤了清净身。”

了尘称谢,缓步而入,一眼瞥见寺院西厢位置被围得铁桶一般。寺内原有的几位僧人竟一个不见,往来皆是些陌生面孔,步履沉凝,眼神锐利,心思沉重。

他还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除了檀香气,还混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别人或许无感,了尘对这个气味可太熟悉了——与昨夜弥漫在报恩寺的那股气味一般无二。

他暗自戒备了几分,心念道:且作一夜枯禅,待晨光初露便速速离去。

入夜后,了尘盘坐榻上,默诵心经,试图入定。子时刚过,一阵极细微的幽咽声,却如丝线般钻入他耳中。

起初,他以为是山风穿过破败窗棂。但细听之下,那声音断断续续,幽咽婉转,分明是女子的哭泣!那声音极其飘渺,仿佛来自西向,又似隔了数重墙壁,被强行压抑着,充满了绝望与恐惧,在这死寂的寺院里,显得格外凄厉诡异。

他再坐不住,悄然起身,贴近墙壁,哭声似乎更清晰了些。与此同时,鼻尖萦绕的那股异香也愈发浓烈起来,一丝极新鲜的腥味扑鼻而来,一如昨夜留在他掌心的血气。

了尘心念如电:这些人绝非冲他而来,此间必藏隐秘。白日里那些零碎的失踪传闻,此刻竟如散落的念珠被串联起来:云深寺,恰好位于几处案发村镇的中心,如同蛛网正中的那一点。

他本不欲节外生枝,可那哭声如怨如诉,缠绕不休。又让他想起昨夜报恩寺里悲惨的那幕,还有临别时九襄噙泪的眸子,一念及此,他胸中那点菩提心灯骤然炽亮。

忽然,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夜幕,将整个寺院照得恍如白昼。也就在这瞬息的光明里,一个模糊的人影立于廊下阴影之中,如同鬼魅般朝着西厢方向潜行。

蓄势已久的暴雨稠如猛兽,将人影与寺中的秘密一同吞没。

南方暴雨持续,南朝都城建康宫内,湿冷的水汽漫过宫墙,将琉璃瓦浸成青黑色,如同此刻太极东堂内凝滞的气氛。

“报——!”谒者监连滚带爬入殿中,面如死灰,“永嘉公主鸾驾行至清州境内,遭……遭前朝余孽萧半能伏击!秦将军……殉国!公主……被那‘阎罗摧山’掳去,下落不明!”

“啪!”胡太后将指间那串迦南木念珠猛地拍在紫檀案牍上,“阎罗摧山……”她缓缓重复着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名号,凤眸中寒光凛冽,“前朝的孤魂野鬼,广布二十载寻他不着,此时却突然现身劫持永嘉……他要的,恐怕不是哀家的一个公主!”

她蓦地转身,玄锦翟衣在烛火下掠过暗芒:“他究竟图谋什么?这建康宫内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莫非……哀家想错了,那传国玉玺并不在他手上,他劫走公主,打得也是那传国玉玺的心思?”

“太后!”一道沉静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打断了胡太后纷乱如麻的思绪。

佛图安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玄紫色法袍裹身,从宽大的袖摆中伸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抚过太后拍在案牍的那串念珠,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抚摸情人的肌肤。这位被陛下尊为“紫衣宰相”的僧侣不过四十许相貌,眉宇间却凝着百年古刹的英气。

“二十多年前。”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外渐起的风雨声,“贫僧记得,先帝为了搜捕他,大肆灭佛,搞得官寺尽毁,野庙丛生,僧籍散乱,却未想他兄弟俩竟依然安稳藏身于寺院。”

胡太后盯着他那张二十年不老的脸,冷笑一声:“国师倒是记得清楚。”

佛图安垂眸,“贫僧知晓的,不止于此。”他微微倾身,玄紫法袍几乎触到太后杏黄的袖缘,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某种秘而不宣的意味,“既然阎罗还在人间,便让贫僧亲自送他一程。先将报恩寺所有僧众下狱候审;再传令各道场弟子,凡无度牒的行脚僧,一律抓捕!”

萧逐在祁连山脚下最后一个官驿已滞留三日。

每日对着官道望眼欲穿,既不见公主鸾驾的旌旗,也不见叔父传来的只言片语。第四日清晨,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他当即翻身上马,朝着报恩寺方向疾驰而去。

离寺尚有十里,便觉出不对。沿途关卡林立,盘查的官兵比往日多了数倍。他凭着身手绕开哨卡,从后山小径来到寺院,却被眼前景象惊得心神俱震。

昔日香火鼎盛的报恩寺,如今朱门紧闭,封条纵横。潜入寺内,却见殿倒塔倾,满地狼藉,墙垣内外尽是打斗痕迹,焦黑的梁木与干涸的血迹随处可见。他寻遍各处,不见叔父冯鸿,更不见九襄踪影。

萧逐下山来到寺院周边的村舍打探情况,听得路人窃窃私语,零碎字句拼凑出惊心动魄的“真相”:

“慧能住持竟是前朝余孽‘阎罗摧山’!”

“报恩寺住持竟劫了公主,杀出重围跑了……”

“全寺僧众都被下了大狱……”

他好不容易找到叔父跟前的仆役,那仆役见到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语无伦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