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避险通知。请全体居民有序前往城东，联合军将安排列车护送转移。为了速度有保障，全员能撤离，请勿携带多余行李物品，照顾好身边的老人和小孩，多谢合作。紧急避险通知，请全体居民……”

广播在城市上空反复播放，直到防线被突破，优雅的女声戛然而止。

街道一片混乱，大人小孩都在逃难。

“妈妈，你看，有只大猫咪在天上飞。”

“别指！会被看见的！”

“啊，有东西在追它，猫猫快跑！”

“哎呀，赶紧走！”

流弹飞过，砸落沿街广告牌，引发一阵尖叫。

广告牌差点砸到底下的流浪汉。他挪了挪自己的草席，继续躺在车顶晒太阳。在他身下，是一片堵死了的十字路口，人们纷纷弃车而逃。

苏念瑶驮着苏念玖，发了疯地逃窜。看来，联合军把她们也都当成了敌人。但很快，身后的炮弹不再追来。苏念玖回头一看，成片的异兽涌入街道，联合军已无暇顾及她们。

大瑞福利院位于托帕城的东北郊，是距离巴别塔最远的地方。

那里有一处低矮的绿地山丘，古老的石砖庄园伫立百年，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才刚飞近，苏念玖就听到底下吱吱喳喳的小孩的声音。不少家伙抱着小书包，哭作一团。司机兼保安的阿翔将大巴停在门口，不得不强行把他们扔进车里。

“我不要！这是我家！”

“别拦我，我可以打怪兽！”

阿翔扒开车门上的小胖手，累得气喘吁吁：“各位祖宗，别闹了，等坏人被打跑了，我们还会回来的，听话。”

他的衣角被另一小孩扯着。

“大叔，真的吗？什么时候？明天可以吗？”

阿翔苦笑：“可以，一定可以！快走吧，你们再不走，院长又得扣我工资了。”

“大叔大叔，那小九呢？小九他们还没回来，不等等吗？”

“他们在上学啊，学校会安排撤离的，我们到安全区汇合。”

“真的？”

“大叔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快快，快上车！”

前门闹哄哄。唯恐引起更强烈的恐慌和更漫长的纠缠，苏念玖扒在苏念瑶的背上，偷偷潜到福利院的另一侧，拿出钥匙，打开后门。

苏念玖：“阿瑶，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被人看见了。我怕他们不明就里地伤害你。等我带院长出来，我们一起走。”

苏念瑶看着窄窄的后门和自己略显庞大的身体，蹭了蹭苏念玖：“好。”

后院是他们平常种菜和圈养鸡鸭的地方，此时圈里鸡飞狗跳，看来和雨林中的动物一样，已经料到大难临头。

她沿着石砌的长廊，一路奔向书房。

“院长！”

房门被她猛地打开，院长静静坐在落地窗前，刚好目送大巴离开。

“你回来了，小九。”

春天的阳光洒落在院长的银色长发上，身下的轮椅泛着金属光泽，手边放着一壶新沏的伯爵红茶。

她没有回头看苏念玖，只目视前方，专注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异兽很快就会来到这里，虽然不知道它们的目的是什么，但联合军的立场很明显，托帕城很快就会变成战场，我们得抓紧离开，”苏念玖快步走到她身旁，跪下，“来，我背你。”

院长笑了，侧脸看她：“去哪？”

“不知道，反正天地辽阔，我总能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到时候福利院的大家又可以继续一起生活。”

“小九，”院长不置可否，只抬手抚上她的脸颊，问她，“告诉我，你是怎么回来的。”

苏念玖一惊，怔怔地看着院长的脸，说不出话。

院长满头银丝，却长得年轻，连根细纹都没有，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从前二十多岁的模样，像极了小说中的不老魔女。

没有等到苏念玖回答，院长也不再追问，只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枚小小的银钥匙，塞进她手里。

“这是从你母亲身上找到的，我研究了很久，才发现是国民银行的保险箱钥匙。钥匙旁边还藏了纸条，让我务必在你成年的时候交给你。今天恰好是你生日，十八年之期已到，你拿着，现在就去，务必把东西取出来。”

“院长，都这个时候了，金银财宝根本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

“小九，那东西比金银财宝还要重要，而且，”院长打断了她的话，“我也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要是走了，一楼的小孩该怎么办？”

苏念玖低下头。

一楼那排房间里躺着的都是些生来就带着严重缺陷的孩子，他们有的头大如牛，五官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有的腹涨如十月怀胎，或是骨头发育不全，只能躺在床上，依靠旁人喂食，用机器维持生命，直至早夭，平均活不过六岁。

就像负鼠所说，等死是唯一的命运。

“院长……”

苏念玖斟酌不出合适的字句，不知该怎样劝她离开，是说人各有命不必强求，还是说只有活着才能继续照顾他们。她说不出口，太虚伪了，像是对某种坚定意志的亵渎。

“小九，你走吧，带着阿瑶，赶紧离开这里。还有，”院长握紧她的双手，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接纳一切，包括你的身体，你的灵魂。”

苏念玖沉默了。

原来，院长什么都知道。

她的诡异，她所保守的秘密：她一直在努力出演一个正常人，不让旁人察觉身体里还藏有另一个人的灵魂，以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再生技能。

十八年来，苏念玖以为自己演得很好，可演技好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而是院长。

现在，院长说她不想走，并且留下了一堆类似遗言的话，大概是想和福利院一起，死在这里。

假如院长真死了，她该怎么办？苏念玖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内心是自私的。

不等院长反应，她突然倾身向前，抢过电动轮椅的遥控，握紧背后把手，径直推着轮椅往后门跑去。

她再一次穿过长廊，长廊的一侧有十来间房，里面传来孩子们的呻吟以及仪器的滴答声。

她双眼泛红，咬紧牙关。

对不起。

“姐姐，姐姐！”

大概是听到院里的动静，苏念瑶从一旁的树林蹿了出来。当她看到院长时，她忽然变得十分安静，乖巧。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对方身前，曲起前肢，匍匐在地上。眼神中饱含孩童的真挚和某种难以言表的渴望。

面对突然出现的奇怪白狮，院长神情冷静，如月般的眉眼里依旧溢满温柔。她轻轻抚摸着白狮柔软的被毛和美丽的鹿角，低声说：“真好看，都是我的好孩子。”

院长不比寻常人，自苏念玖有记忆以来，向来都是这副半身不遂的样子。她的下肢没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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