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的日头下,楚昭宁愈得跑远,凭空后牵的那根无形线,扯得她心房愈痛。
张翼虎说他是半个乌蒙人,又会道家咒语,定是他趁她昏迷的那些日子,暗中在她心上种了蛊,施了咒!
她出来时两袖清风,头脑空空;眼下归去两兜钱串沉坠,满脑子杂思妄念……
今日这是怎的了?
前脚遇上宋青阳,同他又哭又笑;后脚就撞上张翼虎,脑中尽是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记得他曾与她抵额相望,目光炽热地道:“花花,一定要撑住,往后我给你好日子过。”
这里是长安,是他家之所在,他父亲为八品军曹,妻妾成群……可方才与他擦肩而过,他空洞的眼眸,僵冷无华的脸,哪见有半分好?
且他衣裳皆为粗麻,腰系麻绳,脚蹬草鞋,手拄一根玄漆木杖,行尸走肉般踽踽独行……
父亡执竹杖,母亡执木杖!
莫不,他母亲已经亡故,所才他失魂落魄,与她迎面相逢不相识?
思及,她心头又是一痛,止步回望,唯见身后长街人来人往,车马如龙……他都落魄成那般模样,能给她什么好日子过?
这獠兵浑身上下皆是倒霉气息,万不能再沾上一丝半点,与他同行那一路,她可是受得够够的了!
收起乱汪汪的思绪,她加快步子,抵近杏园坊杜府已近晌午。
门口的两个守阍仆奴认得她,径直替她打开那扇厚重的朱门。
穿过门厅一进院子,晏长平急匆匆出来,身后跟着四个鼻青脸肿的锦衣健仆。
长平一见是她,愣在原地,随又喜道:“宋娘子竟然回来了?”
“回来了!”她强颜欢笑,一望那四人,甚为意外,“诸位这是怎的了?”
“哦,方才他们陪二公子练习拳脚,意外伤的。”晏长平随口一应,冲她笑开,转身冲那四人挥手,“我先去见主君,你们且先回去等着。”
楚昭宁听得心头一寒,目送那四人折返的身影,晏二公子竟然将人打成这般模样?
长平朝她伸手一引:“娘子快随我回去,主君正念着你呢!”
话说得直白,听得她耳根一烫,“嗯”了一声跟去。
随晏长平穿过二道门,又越过一重朱楼,方至留云正堂。满院文冠树葱葱郁郁,将炽热的日光尽皆遮挡,她才得了稍许凉意。
未入堂门,长平遥遥便喊:“主君,宋娘子回来了!”
这声长禀,喊得她心头分外煎熬……
她想应下主君的蒙师之请,却又怕哪日,晏二公子的拳脚会挥到自己身上!
可宋青阳明年开春就便及冠,已为娶妻立室之年,又还是个尚无禄薪的医学生,往后置屋娶妻都得花钱。
今日他那大包大揽的架势,她唯怕他将防身钱尽都掏给她使。
他还非要来杜府探望她……
“什么,宋娘子回来了?”杜枕山奔出堂门,身影快得好似一道风。
一见院中的她,他虽施施然在门口站定,神色平静,却有些语无伦次:“竟然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走近他讶道:“我昨日同主君说过,今日一早就要出去的。”
虽未明言,杜枕山却已明白自己反应太过,握拳抵鼻轻咳道:“一早,婢子过来回禀,说你拒乘马车独自去了大宁坊。长安城太大,我怕你走丢了!”
楚昭宁非是去的大宁坊,而是去琅琊王府,只她何敢让他知晓,唯歉意欠首:“让主君担心了!”
“长平,吩咐厨娘做盏冰镇酥山,同饭菜一并送去花厅。”杜枕山见她双颊绯红,满额满脸的汗,吩咐完长平,伸手朝堂内一引,“大暑天的,别在外头站着,快进来缓缓。”
“喏!”长平欲言又止,应声离去。
引她在堂内的八仙桌畔落了座,杜枕山从容提壶斟茶,递茶给她。
她跑了一气,又走了许久,委实渴了,连饮了三杯凉茶才缓过神魂。
见她放盏,杜枕山又提壶给她满上,这才问:“宋娘子今日出去,可有寻到故人?”
她抬袖拭唇,心头惦量几许,终还是轻声:“托主君洪福,今日竟在大街上巧遇了。”
一时找不到适合的活计,又向宋青阳透露了杜枕山姓名和府址,这蒙师的活计她还是得先接下了,便晏公子往后冲她发难,她也只能暂时受着了。
杜枕山放壶的手一抖,抬起眼帘冲她一笑:“长安城这么大,竟果真让宋娘子寻到故人,恭喜了!只是不知你那故人府邸何处?在何处高就?”
“原他一直在太医署求学。今日,他与我在街上偶遇,问我居于何处,要来看我。我,”想着宋青阳大抵是要寻上门来,她羞窘道,“我报了郎君府址,怕是会给郎君添增麻烦。”
“既是娘子故人,便也是我杜某的座上宾,何谈麻烦?”杜枕山语气平淡,把杯望着她转言,“娘子是否方便,将这位故人与娘子的干系,透露一二?”
楚昭宁垂睫思量须臾,头也未抬地胡诌道:“他是……是我亲兄弟。早年家贫,他被父母舍与别家后,阖家迁来长安。眼下养家父母双亡,仅余他一人。”
之所以隐瞒她与宋青阳的身世,她终究还是怕逃婚一事东窗事发,将宋青阳连累了!
只她同主君所说的话十有八假,心头甚为惭愧,不敢抬眸看他!
“竟是血亲兄弟?”杜枕山却听得愕然一怔,遂又粲然笑开,语气爽利道,“既是娘子兄弟,就便是我杜某们兄弟。他若来访,杜某定会礼遇厚待。”
他紧揪的心虽松了几许,却未落地,又闪一眼眸向她试探:“既已寻到故人,不知娘子于蒙师一职,如何考虑?”
楚昭宁将手中茶盏放下,隔桌向他叉手一福,鼓起勇气轻声:“我与小公子一见如故……郎君若不嫌我资质低微,不怕我误了小公子学业,这蒙师一职,我就腆脸接了。”
杜枕山又是一愕,捂胸阖目,失笑摇头:“今日一早,就有鸟儿在我花窗外面闹腾,又闻娘子独自上街,还久去不归,我还道那是讨嫌的寒鸦,原是登枝的喜鹊……可吓毁我了!”
他一直揪着的心,总算彻彻底底放下了。
见他阖目揉胸,长气缓吁的释然模样,楚昭宁忍俊难禁。
难怪一听她回来,他跑得那么快,话也问得那么奇怪,原他的镇定劲儿是装出来的,唯怕她一去不归。
杜枕山缓过激动,启目冲她虚虚拱手,笑着认真道:“回头我找高人择个吉日,让朝儿向娘子行了束脩礼,正式拜娘子为师。”
楚昭宁颔首,却一闪眼眸轻声:“只是十贯薪俸太多,我万不敢拿!”
“十贯何多?”看着她分外认真的脸,杜枕山讶然,“便是百贯,娘子我也请定了。”
“若郎君执意给我月俸十贯,这蒙师,我断不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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