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沉默之后,顺子突然哭嚎了起来:“我不想的…我不想举报你的!是你逼我们的,都是你自己逼的!!”
泄露自己行踪举报的根本不是马梭,而是顺子,是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孩子们。
也是自己坚持下去的力量。
仇泠想不通也不想去想,失血让他口渴,他舔了舔干枯的唇,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
顺子情绪奔溃,哭嚎着冲到他身前:“为什么?我倒是要问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出来啊?啊!!”
仇泠又睁了睁眼,努力让视线清晰一些:“你们…宁愿被人囚禁一辈子吗…”
也不愿意活在阳光下靠自己….
“我愿意!”
他泪水决堤,愤然到整个身子都在抖动:“我们怎么活你告诉我?!这吃人的城我们怎么活你告诉我?!靠你那心法吗?根本不行!你还骗我们,那根本就不行!”
“我没骗你们!只要你们坚持练就一定…”
顺子吼叫着打断了他:“坚持不了!!那太痛了!!简直不是人能够忍受的痛苦…你不如直接杀了我们…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替人喝药,喝一碗药是痛,但第二碗是钝痛,到后面是麻木,迟钝,直到不再有痛觉。
但练心法,是第一次是痛,第二次是极度的痛,甚至是绝望…仿佛亲手拿着一把小刀,一点点的剐开自己的身体,是不见血的凌迟....
仇泠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可这些痛苦都承受不了,你们怎么在无渡城的规矩下活下去啊。”
“这是你的规矩!不是无渡城的规矩!我们原本就可以活下去!”
顺子泣不成声,哽咽着说:“辛灰他听你的了,他忍得几乎快痛死过去,可到头来呢,他还是死了啊,就因为偷了一个馒头,被活活打死了啊…一把断剑有什么用?断剑可以对付妖怪,但对付不了人,他们是被人打死的啊….呜呜…我们活的好好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呜呜…若不是你让我们离开集市,根本遇不到大妖,根本不会不会经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他骤然抬起头来,哭红的双眼看着仇泠,质问着:“你知道在石窟里那三个日夜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啊!等死的滋味你明白吗?!你问我说你都已经引开大妖了,我们为什么不走,我们怎么走?!我们有能力走吗?我们能走吗?!你倒是说啊!”
看着面前少年血色的双眼里渐渐暗淡下去的光,他浑身发抖,泣不成声:“你明明打不死大妖,你明明救不了我们,我们明明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就算被马梭他们囚禁又怎样,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朝不保夕…我们只想不用奔波,每天睁开眼睛就有食物,以后的事情我们不想想,你凭什么逼我们去想…呜呜….”
鲜血沿着眼睫坠落,迷了眼眶,少年声音低微好像融化在风中:“…所以你”出卖了我..
顺子站了起来,他瞪大眼睛,沸腾着怒意:“是!我就是要出卖你!我没错!我再也不要遇到你!无渡城不需要你拯救,这个世界也没有人需要救世主!!混蛋!!”
然后号啕大哭起来,哭了很久很久,他擦了擦眼泪,等到云淡了风散了,顺子爬了起来,筋疲力尽的,踉跄的朝孩子们招了招手,转身离开:“走吧...”
一个最胆小的孩子拉住了他的衣角,他战战兢兢的说:“顺子哥…我们…不能走…”
顺子脚步顿住。
“我听见了…他已经是银链了….他会报复,他会杀了我们的…”
“是啊…银链太容易找到我们了…”
“铁甲军都会帮着银链的...”
“我们逃不掉,他会杀了我们的…”
那孩子的话如雷鸣灌耳,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纷纷清醒过来。
顺子骤然想起,曹焰离开前,狞笑着告诉自己的话—“放过你们?没问题。这无渡城的规矩一向都是不杀举报者,你举报了他,我自然不会杀你,但其他人可不好说了。”
“不...”
顺子后退几步,理智挣扎。
“我们就这样走了…我们出卖了他,他会杀了我们的…”
“不...”
不知谁把顺子往前一推,滋啦一声,长剑刺入胸口,顺子一个哆嗦,紧接着,脸颊被飞溅的鲜血染红。
....
没有选择了…
....
....
“不!!”
“不要啊!!!”
他救了你们啊!!
你们不要…不要杀他…不要…
虚空中,阿芙无助的哭喊,哀求。
可无论她怎么哭喊,哀求,也只能眼睁睁的看见那些人一个个捡起刀剑,一刀一刀的砍下那个血泊中原本就气息虚弱的少年,那个原本是为了救他们而奄奄一息的少年。
不…不要…
呜呜…
不要...
对不起....
对不起..
孩子们一刀一刀的砍下去,刀刃落在他的背上,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胸口,一刀一刀叠加在一起,血肉模糊一片…
“你咎由自取!”
“是你害了我们!”
“你是什么人,你又凭什么说拯救我们!”
“我们原本便好好的,根本不需要谁拯救!”
“都是你的错!!”
“是你害了我们!!”
“是你的错!!”
不…
呜呜…
一刀又一刀,落在他的血骨之上。
原本的血肉彻底的湮灭了。
阿芙跪在血珀里,她隔空抱着那个气息奄奄的小少年,徒劳无功的擦拭着他额头上身上的血水,血水却越来越多,流淌一地。
直到远方黑气乍起,淹没了半个天空。
太阳一瞬间被黑暗吞噬。
……既然决定走这条路,那就要走好这条路。
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内一定要走到无渡城的顶端,杀死大妖,见到那背后无渡之主真正的模样。
无渡城里不该有那么多无渡之人。
就算为了像顺子和辛灰这样的无辜人们,也必须振作起来……
为了他们...
振作起来...
可下一秒,那些他所保护的,所坚持的,所信奉的,变成无数狰狞的恶鬼,奔扑而来,啃噬他的肌肤血肉,吞咬他的灵魂。
...
一片黑暗里,拂云断剑重新生长,直到变成一把笼罩着紫黑色光芒的剑,那是他的无望剑。
血色之中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放弃抵抗和挣扎,任凭被顺子们杀死,却又被迫重新凝聚,重新呼吸,重新活下来。
他好累。
不想睁开眼。
有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呼唤。
活下去,为了自己活下去。
没有人值得....这人间本不值得...
活下去...
为了你自己....
…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鲜血染红霞光,天际又重新褪色。
直到他重新站起来,那是一位黑衣修罗,带着万千厉鬼而来。
他用自己的灵魂召唤,以无尽的怨恨为媒,那个白衣公子彻底的倒了下去,被杀死在血泊之中.....
故事的最后,黑衣少年杀死了所有的人。
无渡城,不渡人。
适应规则才能走出去,可是等他适应规则的时候,他已经走不出去了。
无渡城主会是谁,能有实力又有需要去玩一场如此盛大又变态的游戏,除了烈铘尊还能是谁。
这些作为旁观者的阿芙知道。
但当时的仇泠不知道。
他甚至把将他从绝境中拉出来的铁手黑袍铁面人视作为救赎,唤他父亲。
而这个父亲,从未拯救他,而是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踏入深渊。
他明明可以逼着这些孩子必须自己喝下药水,却留下可以代替喝药的空子,然后在无渡城大赦天下,诱导去互相举报,互相提防,互相伤害。
他从未亲自参与,但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他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再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那个正义的孩子甚至连死亡都不能,直到灵魂彻底被杀死在这座绝望之城里。
太可怕了。
整个城,就好像一场为他定制的游戏。
深渊中的人时时刻刻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以拉出深渊的名义,将他带入真正的深渊。
只是他不知道。
甚至对那个人付出真情实意。
所以后来,才那么坚定想杀了他。
…
“你杀了他们?”
烈铘尊披着黑袍,走过尸堆,趟过血河,问黑气死雾尽头的他。
小少年浑身笼罩着死气息,笼在黑雾之主,倚靠着尸体,冷漠的看着恶鬼啃噬着自己。他半抬起的眸子像是隔着磨砂玻璃:“我不介意再杀了你。”
烈铘尊俯瞰着眼前少年说:“你受伤了,我是来救你。”
血肉重生,驭鬼招魂。
新鲜的血液是鬼魅最亢奋的养料,无数厉鬼尖叫着,围绕着他,他只是淡漠的看着,仿佛被吞食的不是自己。
“很多人该死,但绝不是你自己。”
烈铘尊抬手,那些鬼魂瞬间被撕扯成碎片,尖锐凄厉的喊叫声似乎要刺透耳膜。
“你要活着。”
仇泠瞳孔微微紧缩:“你是谁?你…为什么三番两次救我?”
他记得,这个铁手黑袍人救了他三次。
第一次是在虹姑背叛自己后被黑甲军追杀。
第二次是在被砍伤后,濒死的最后一毫厘….毕竟三身鸵的皮毛好用,却没那么好用。
第三次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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