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椿就这么站着,不知过了多久。
她缓缓收回视线,心底却涟漪层层,难以平息。
望月方才的话语,字字句句,都敲打在她的心坎上。
来椿明白她的不易,如同明白这世道赋予女子的枷锁是何等沉重。
也正是这番接触,像是一道刺目的光,照亮了她一直不敢深思的迷雾。
她想起自己出身的那个小村落,年年祭祀,岁岁供奉。
那些被送上神坛的“祭品”,最终都去了何处?
乡民们愚昧而又虔诚的眼神,与望月眼中深藏的恐惧交替。
哪里有什么庇佑苍生的神灵?
不过是某些人精心编织的谎言,一层华丽而腐朽的帷幕,掩盖着其下淋漓的鲜血和贪婪的咀嚼。
他们,正是踏着无辜者的白骨,啜饮着弱者的生息,才得以肥己。
夜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穿透她单薄的秋衫。
来椿下意识地裹紧了外衣,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
她转身,动作有些迟缓地合上房门,将满院的萧瑟与寒意隔绝在外。
“这般时辰了,松月在怎还未归来?”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随即带来一阵尖锐的不安。
她不敢深想,仿佛某些念头本身便会招致不祥。
民间总有俗语,怕什么,便来什么。
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阴霾。
指尖无意中触到胸前贴身佩戴的一枚金玉锁。
锁片不大,是阿姐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冰凉的物件被她握在掌心,渐渐沾染上体温。
来椿闭上眼,在心中默默祝祷:“阿姐,定要保佑松月在平安归来。”
“他那样好的人,不该折损在这污浊的阴谋里。”
-
另一厢,望月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才勉强支撑着回到那处偏僻的院落。
每一步,都踏在云端。
夜风拂过,她只觉得通体寒凉。
那股冷意并非仅仅来自夜风,更像是从骨缝里一丝丝渗出,冻结了血液,也麻木了心神。
然而,她并不后悔今夜去见来椿。
纵然前路可能是万丈深渊,但这是唯一能撕开黑暗一角的机会。
想到此处,她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坚定。
父亲,母亲,你们在天上看着吗?
女儿虽力弱,却未曾忘却你们的教诲,未曾向这吃人的世道低头。
我亦能为那些沉默的冤魂,挣一分生机了。
她停在房门前,并未立刻进去,反而仰起头,望向天际那轮清冷的孤月。
月华如练,洒在她面颊上,映出一种近乎悲壮的宁静。
就在她出神之际,那扇虚掩的房门猛地被人从内拉开,一股大力骤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望月本就虚弱,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拽得向前扑去,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水云迅速关紧房门,背靠着门板,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死死盯着瘫倒在地的望月,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尖,从她凌乱的发髻扫到沾了尘土的裙裾,最后定格在她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
“望月!”水云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与愤怒,“你去了哪里?说!你究竟背着我做了什么?你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她疾步上前,竟俯身一把揪住望月的衣领,将她半提起来。
望月缓过那阵眩晕,抬起眼,唇边竟勾起了嘲讽的笑意。
她并未挣扎,只是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细细描摹着水云脸上的每一分惊惧。
“水云,”她开口,声音虽弱,却清晰无比,“何必在我面前作戏?我离去时,不是同你说得清清楚楚么?你当时若真有心阻拦,我岂能出得了这个门?”
“你未曾阻拦,不过是因为……你心底亦盼着我成事,却又不敢承担半分风险罢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们同在泥淖之中,谁又比谁干净?这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装给谁看?”
“你胡说!”水云像是被踩中了痛脚,猛地将望月狠狠推搡开,尖声反驳,“不是我,我没有让你去,是你自己鬼迷心窍,是你非要去找死!与我何干?!若东窗事发,你休要攀扯我半分!”
望月跌坐在地,却不怒反笑,她伸手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襟,慢条斯理地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那你更无须害怕了,若此事败露,要杀要剐,我望月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你水云姑娘苟且偷生,这般,你可安心了?”
她说着,勉力用手撑地,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不再看水云一眼,径直向屋内那张简陋的床榻走去。
她太累了,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疲惫。
她并非相信水云的善良,恰恰相反,她深知此女心性——
惯会审时度势,善于将自己藏于弱者之位,实则骨子里浸透着凉薄与自私。
水云默许她的行动,无非是想借她之手搏一条生路。
成,则二人皆可活。
败,则所有罪责皆由她望月背负。
这等算计,望月心如明镜。
几乎是在沾到枕席的瞬间,极度的倦意便如潮水般将望月淹没,她很快沉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
待望月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原本一脸惊惶的水云,脸长泪痕未干,却缓缓站直了身子。
她抬手,用袖角细细擦拭去颊边的湿润,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惧色?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
她走到窗边,目光阴鸷地扫过榻上沉睡的望月。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能活下去,踩着谁的尸骨,又有什么要紧?
她垂眸,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竹管,管内已经空了,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
信号早已发出,想必此时,那位碍事的松公子,已然在黄泉路上了吧?
只盼着那位“贵人”,能看在她及时传递消息忠心可鉴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或许,还能赏她一条新的出路。
水云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将竹管妥善藏好,这才转身,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床铺,和衣躺下。
夜色浓稠如墨,将所有的阴谋与挣扎悄然掩盖。
-
来椿这一夜,几乎未曾合眼。
松月在的安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辗转反侧。
天色未明,她便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几个心腹,沿着松月在可能归来的路径去探寻接应。
然而,一次次回报都是“未见公子踪迹”,这让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焦虑如同蚁噬,啃咬着她的理智。
但在月儿面前,她还得强作镇定,不能流露出半分异样。
于是,用早膳时,来椿只能挤出笑容,安抚她也安抚自己:“我弟弟许是被公务耽搁了,很快便会回来。”
转眼,已是松月在离府的第三日黄昏。
夕阳再次西沉,将目之所及都染成了黯淡的金色。
来椿坐在前厅,手边一盏清茶早已凉透。
希望随着天光一点点消逝,她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或许,真的出了意外……
那种冰冷的恐惧感再次攥住了她。
她揉了揉僵硬的额角,正准备起身回房,继续这无望的等待,却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压抑的喘息与甲胄摩擦的轻响。
来椿的身子瞬间僵住,心跳骤然加速。
她猛地转身,目光紧紧钉在厅门的方向。
帘栊被猛地掀开,一道熟悉却又异常狼狈的身影踉跄着闯入她的视线。
是松月在!
只是此刻的他,面色惨白如纸,唇瓣干裂,原本挺括的锦袍上沾满了尘土与已然变成深褐色的斑驳血渍。
他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在看清厅内焦急等待的来椿那一刻,松月在那双因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眸子,骤然迸发出灼人的光彩。
他不顾身上的伤痛,竟几步抢上前来,伸出双臂,将来椿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长姐……”他将头埋在她的颈侧,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无尽依赖,“还好你没事。”
带着浓重血腥气的拥抱,让来椿瞬间怔住。还不等她回应,便感到怀中的人身体一软,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下来。
松月在竟是话未说完,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松月在!”
来椿惊呼一声,慌忙扶住他下滑的身躯,触手之处,一片湿黏。
是血!
她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他伤势之重。
“快,快传郎中!”她厉声吩咐。
府中早已候命的郎中急忙赶来,一同将松月在小心翼翼地抬回卧房。
灯光下,褪去染血的衣衫,松月在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深浅不一的刀伤纵横交错,最可怖的是腹部那一刀,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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