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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蛊虫

“……解脱?”

陆成君不懂她的话。

做过那个成婚的梦后,他一连好几天都很难安寝,欢喜与犹疑都在心里浮浮沉沉,如同沉入井的瓜果,一直不停地冒出水面。

梦里耀眼鲜艳的红绸与她哀伤的抽泣声,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刚才在书院另一头看见她,他的心便不自觉轻盈起来,连日来的劳神苦思被风推走,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见她。

而说完那番含糊不清的话后,薛时依用尽了所有力气,揪着陆成君袖口的手也松开,无力地往下滑。

但是被他及时握住了。

陆成君眼前蓦地闪过一些从未经历过的画面,香烟袅袅中,他也曾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没了声息。

虚幻与现实重叠的一瞬,陆成君的心狠狠往下坠,浑身没由来地发凉。他毫不迟疑地将薛时依从罗子慈那里抱走,顾不上旁人的愣怔,只是沉声道:“我带她去医坊。”

沈朝英瞪大了眼,赶紧追上去,“陆兄,等等……陆成君!”

“你这!成何体统啊,”她急得拍自己脑门,然后大手一伸,拦在他面前,“哎呀,把人给我,我抱着去!”

英姿飒爽的女官说话时语气夹着隐隐威胁。

但凡陆成君不听劝,她必定二话不说就上手。好歹是个武官,不精于口舌,但略懂些拳脚。

游芳雪也赶紧拉着罗子慈跑过来,“听沈夫子的吧。”

纵然大景民风开放,他也不能亲自抱人去医坊呀。哎,她这位表哥真是急昏头了。

虽然此时周遭并无旁人,但一会儿走出书院便是四处皆有耳目了。陆成君明白是自己关心则乱,他闭了闭眼,强行把心里的不情愿都压下去,将人给了沈朝英。

如果可以,他不想假手于人。

“你也别太担忧,或许只是暑气过盛,时依没受住。”

沈朝英接了人,见对方垂着眉眼,一副失神模样,也不好多责备,还安慰了两句。

只是她心想,还真叫沈令襟说中了,那厮在薛府用了顿膳便信誓旦旦说薛陆两家往后必有姻亲。她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本以为是胡言乱语呢。

一行人神色匆匆地出了书院,要上马车奔往医坊。

罗子慈远远觑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罗家马车,又瞧一眼人事不省的薛时依,唇咬得紧紧。她连招呼都没跟自己家中仆从打一声,便毫不犹豫地继续跟着沈朝英他们。

可此时,有一人却不长眼地跑过来,拿一柄玉骨折扇拦在沈朝英身前,开口就问:

“你们这是做什么?”

谁来捣乱?没瞧见别人正着急么。

沈朝英没好气地瞪过去,刚要呵斥,却瞧见薛雍阳疑惑的脸。

“你们带着薛时依要去哪儿?”

他很文雅,看到这如同人牙子拐小孩的场景也心平气和。

罗子慈如见救星,连忙拽住他衣袖,说话又快又急,“雍阳哥哥,时依忽然晕倒了。她今日一直说自己困,散学时毫无征兆地便倒下了!我担心是——”

她蓦地断开话语。

薛雍阳和罗子慈都是对薛时依重生之事一清二楚的人,当然也不会忘记薛时依前世是当初如何不明不白地死去的。她能想到的事情,他只会想到的更快。

男人手里折扇“啪嗒”一声坠地,少见地露出惊慌。

他顾不上其他,当机立断,“医坊不够格,要请御医来。此事你们不必管了,我带人回薛府。”

“不,去我府上!陆府就在不远处,”陆成君摇头,开口道,“我方才已命侍从拿着陆家腰牌去宫中请御医了。”

*

陆府里

宫中得空的御医一茬接一茬地来,却都看不出薛时依症状,皆语焉不详地呐呐几句,叹几声气便灰溜溜走掉。

待到又一位御医告辞时,薛时依的气息已比刚晕倒时弱了。

情况变得严峻起来,薛雍阳面沉如霜,眼里充血却束手无策,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妹妹榻前。

其余人的面色也很是难看。

“我去把京城的医师也叫来,有总比没有好。”

沈朝英拧住的眉头快能夹死苍蝇,她想不通事情是怎么一下变得如此棘手的。

不会真的出事吧?

出门前,她忧心忡忡地最后往屋里望了一眼。

陆成君一直站在薛时依身侧,她就在他旁边的榻上躺着。闭着眼的人神态安宁,好似不过平常的一觉,可清醒的人却心事沉沉,如浸热油般煎熬。

“她以前也晕倒过么,是不是什么隐疾?她什么时候会醒?”他忍不住询问。

“没有。”薛雍阳喉咙干涩。

“她虽然有些瘦,但身子一直很康健,没生过大病,也没有隐疾。”

可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醒。前世她昏迷后一觉回到了今生的十四岁,那这回她又昏迷,能不能一觉回到上辈子?

如果当真能回到上辈子,倒也算好结果,薛雍阳已经不敢去想其他可能。从前没能保护好的亲人,现在还是没能保护好,他以前不知道自己这么没用。

时依,醒过来,好不好?

别让他两世都做了无能的兄长。

等到最后一位,也是宫中资历最老的李御医为薛时依把了脉,然后露出一筹莫展的神色,摇了摇头时,薛雍阳终于承受不住,踉踉跄跄地起身往外走。

他崩溃得站不直,好似冬日里一颗败柳。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请我爹娘来。”

如果真是最后一面,也要让全家人都陪着妹妹一起走。无论如何,她不能孤孤单单的。

“等等!”

游芳雪捏着银针,大喊:“时依不是得病,也不是中毒,很有可能是中了蛊。”

先前那些御医一茬一茬地来,她连见缝插针地给薛时依把个脉都做不到。好在这位李御医与她是相识的——是她做工的医坊背后的主子。

李御医让游芳雪在一旁打下手,趁这个机会,她摸了薛时依的脉象,和先前一样稳健有力,看起来并无大碍,只是普通睡着了而已。

可是无论扎哪个穴位,薛时依都毫无反应,几近在梦中睡死。游芳雪沉住气,又取了她的血,在银针上抹了药,反复试了许多次。

直到细长而泛着银光的针身爬上一丝褐色,至此,心中那个最不可置信的猜想落实。

“小友说的有道理,一下便叫我茅塞顿开,”李御医眉目慈祥,语气温和又沉重,“我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病症。或许一开始就错了,这并非急病,而有可能是蛊,我不精通此门,实在无能为力。但若你们能寻来一位经验丰富的巫觋,或许还有救命的机会。”

她又继续说,“依我看,可以去长公主府上求一求,想来当年——”

“巫觋?”

有人打断了李御医的话。

罗子慈喜出望外地抬头,她先前哭太狠了,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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