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一刻都不能和狗分开吗?”
邓霞脑门上青筋直跳,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
她闺女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亲那狗亲得不行,晚上睡觉让狗去她屋里睡,白天也走哪儿都带着狗。
钟诚的探亲假就剩最后两天了,四年了没能回趟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当然也要去丈母娘家看看、帮帮忙,这不明天就要走了,今天钟诚就带着媳妇孩子回娘家了。
钟颖在家歇了这么多天,也该去赚工分了。
现在地里的麦子收割大半,邓霞特意帮女儿找李队长帮忙安排了个相对轻省些的活计——去打麦场干活,一天算七个工分。
钟颖早就知道生活在这个时代,她必然要习惯劳动,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没什么异议的答应下来,只一个要求,她要带着红糖去干活。
“狗在人在。”钟颖说的是实话,她现在可不敢落单,红糖不在她身边,钟颖还真不敢说自己还能不能有回家的机会,谁知道那死鬼什么时候会再次杀出来,又嚷嚷着要“娶”她。
邓霞听到这话却险些被气了个仰倒,“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回的是你哥小时候!”
钟诚十来岁的时候见天带着他的狗香椿撒欢儿般到处逛,一些男孩见他带着只半人高的大黄狗威风气派得不行,纷纷跟着他玩,把他簇拥得跟那山大王似的,气得当时邓霞狠狠打断了一根扫帚才把这小子翘上天的尾巴给打下来。
邓霞看着面前自己那如花似玉的闺女,满心担忧,别像她哥那样也成一个女山大王吧?男孩皮实打两下又打不坏,这细皮嫩肉的姑娘家,邓霞从小没舍得打过钟颖一下,最严肃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瞪两眼、装样子的拍她胳膊一下。
威力显然不足。
“哎娘我不和你多说了,这都什么时间了,要快点去上工了。我知道打麦场在哪儿,我就直接过去了。”钟颖连环炮般的一口气说完,不给邓霞说话的空隙,说完她就带着大黑狗一溜烟的跑出了门。
钟颖一出门就感受到了一种森寒阴戾的瘆人视线,仿佛要钉入她的后脑勺一般,她忍着攀上后脖颈的寒意扭头看去,远远就见颖山背阴的半山坡上一道黑影,这次她虽然依旧看不清对方,却清晰地知道他是谁。
红糖见钟颖突然停住脚步,奇怪的绕着她转了两圈,发出一声催促的叫声。
钟颖收回目光,看向围着她转圈的大黑狗,顿时又有了些安全感,“这就走了,红糖。”
邓霞和钟春生后一步出门,幺儿钟信最后出来关上院门上了锁。
“你瞧瞧,”邓霞看着闺女带着狗走远的背影,一边发愁一边对着钟春生抱怨,“都怪你大儿子!”
“阿欠——”
苗老憨连忙关切的看向钟诚,就像他刚刚打得不是个喷嚏,而是喷出的一口血似的,“咋了这是?着凉了?别看现在这大夏天的,一不小心也容易着凉!”
“没事爹,”钟诚自己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知母莫若子,“我娘骂我呢。”
他丈母娘戴福娣闻言立刻看过来。
钟诚补充了一句,“我亲娘。”
天不亮钟诚就和苗素云带着儿子一起出门去了砬弯沟生产队的丈母娘家,为的就是赶上当天的劳作,所以钟诚才坐下了一会儿就再也坐不住了,“爹,我今天和你去地里干活,也让娘歇歇,让娘享享闺女、大外孙在身边的福。”
苗老憨乐得合不拢嘴,牙都是干的,连声道,“好好好,让你娘把家里鸡逮一只杀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来家里怎么能不吃顿好的……”
“哪用得着杀鸡,随便做点吃就行,我记得之前云云刚嫁给我时,娘过去看闺女带的花糕就很好吃,吃那个就行。”钟诚推让着说,“鸡还是养着下蛋吧。”
“都做!你想吃就让你娘给你做!中午等着吃就行!”苗老憨大手一挥,豪气的说,他揽着女婿往外走,“咱爷俩去地里干活去,正好让生产队的人都看看,我这当兵的出息女婿来看老丈人了……”
等家里男人都走了,苗素云她娘才敢出声,戴福娣撇撇嘴,嘀咕着,“真是不进厨房的人,张口就是菜,是杀鸡简单还是蒸花糕容易?活像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吃上饭了。”
虽然这么抱怨着,戴福娣还是照做,先去了鸡窝捉鸡。
现在“割资本主义尾巴”,也就碰上一个好说话、管得松的生产队队长,才容许每家养个两三只鸡,苗家鸡圈里总共就三只鸡,比戴福娣生的孩子数量还少。
戴福娣看看昂首挺胸的红冠头大公鸡,“这要留着打鸣的,可不能杀。”
她又看向那只土黄中夹杂着些许深褐色杂毛的母鸡,“这只是下蛋的好手,每天雷打不动一个鸡蛋。”
戴福娣的目光又看向另一只毛色更浅些的母鸡,“这只虽然下蛋没有那么勤快,可好不容易养得这么肥,杀了多可惜。”
苗素云过来帮忙打下手,见她娘这幅无法抉择的样子,便说,“那就都不杀了,也不是非得吃这鸡。”
“那怎么能行,你爹都说了。”戴福娣犹豫纠结半晌,忍着心疼,最终还是抱起了那只圆滚滚的母鸡,“还是杀这只吧。”
苗素云只扯了下嘴角,没再说话,从来都是这样。
就像当年她的婚事,她爹一听媒人胡打听讲钟诚被选上要去当兵立刻就点头答应了,而她娘只会在背后长吁短叹,说苗素云嫁过去可有苦头吃了,婆婆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泼辣子、小姑子也不是个好的,她可怜的女儿文静又老实,怎么斗得过这样两个人。
苗素云当时对这门亲事也没多少好感,她从小就不喜欢钟诚。
钟诚他娘和砬弯沟的杨家婶子是一个地方的,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好的就跟亲姊妹俩似的,就算后来一个嫁到了同甘村、一个嫁到了砬弯沟,也没断了来往,农闲的时候串个门那是常事,所以同是砬弯沟人的苗素云自然也时而会见到跟着邓霞过来玩的钟诚。
谁知道他每回见她在傻笑什么,苗素云怀疑这少年人是个傻的,每每都躲了去。
本来就不喜欢这人,听她娘又说未来婆婆和小姑子也都各有各的糟糕,苗素云当时就求了她娘去和爹说这门亲事作罢。
她娘也是现在这样,只嘴上说说,却没有任何反抗,只会揽着她哭诉女儿像菜籽,迟早都要落到别人家,落哪儿不是落,女人家天生就是命苦,只能干熬着,熬到孩子都大了、熬成婆就好了。
心灰意冷下,出嫁那天,苗素云没有多少新嫁娘的喜悦和忐忑,只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爹苗老憨高兴的脸色红润,丝毫不考虑自家闺女未来可能会过怎样的日子,只满心欢喜多了个长脸的出息女婿;
苗素云知道她娘戴福娣那一刻留下的泪水是真心疼闺女,但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就在十九岁的苗素云已经认命接受自己未来几十年的苦日子时,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当媳妇的也可以对着自己男人大小声,有话直说。
当闺女的也不必当自己是迟早会嫁出去的外人,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大大方方的要。
她不是落到钟家的菜籽,她是嫁到钟家的媳妇,是这个家的新家人,钟家人把她当个人。
戴福娣一手牢牢掐着鸡脖子,一手拿着菜刀,手起刀落麻利的给母鸡抹了脖子,流出来的鸡血一滴没浪费的用瓷碗接住,之后拿开水烫下来的鸡毛也没扔,给小外孙扎了个毽子。
钟国强拿着得来的新玩意鸡毛毽子在院子里自己玩得高兴。
把开膛破肚收拾好的母鸡剁成块放在案板上预备好,戴福娣又做起了花糕。
先揉出一个一尺左右的面团主体放在笼屉里,再揪一块鸡蛋大小的面团,戴福娣骨节粗大的手虽然看着粗糙,却很是灵巧的将手里的面团捏出个老虎的样子,装饰在大面团上。
鸡肉下锅,再摞上笼屉。
等花糕蒸熟,鸡肉也煮得烂软。
戴福娣把笼屉拿到一旁,给锅里的鸡汤加了些调味的盐粒,重新盖上锅盖。
一直照看着火的苗素云起身从橱柜里找出红颜料,看她娘在花糕上点了几个红点,顿时如画龙点睛一般,好看极了。
“你那小姑子可咋办呦?”饭菜做得差不多了,戴福娣歇了口气,说起了闲事。
“什么怎么办?”苗素云又坐回灶台前的小木凳上往炉膛里塞柴火。
戴福娣咋舌,看女儿仿佛在看什么不长心眼的傻子,“前阵子的事情砬弯沟还有谁不知道,那尸……都是在咱们这边河水下游捞上来的,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是李家小子舍身救了你那小姑子、自己却丢了性命的事。”
“家里去李家上门道谢了,”苗素云说,“赔礼也给了,丧事我们家也上心帮着一起弄了,钟诚这些日子挣得工分也划给他家一半,这事就算完了。”
“完什么完啊?”戴福娣着急接上女儿的话,“你们钟家就没一个人想到吗?你那小姑子要砸在手里了!”
苗素云秀气的眉头皱起,被钟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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