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满天繁星被寒风吹散,缀在漆黑的天幕上倔强地发出微光。月亮从半掩的薄云之后探出脑袋,将清冷的辉光撒在高耸的灰墙上,如同巨大的五指山,将在巷弄小道间穿梭的袁媛牢牢束缚在曹家的掌控中。
她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能拔掉钉死窗户的木钉,却一直按兵不动,耐心等到半夜才卸下半块木板,蹑手蹑脚地从囚禁她的矮房里爬出来。
冷。
沿着墙根,袁媛在夜色的掩护下深吸一口气,努力从月光与树影间寻找生存的缝隙。
寒风吹起衣袖,将她的裙摆与地上的枯叶卷在一起,沙沙作响。光秃的树枝摇曳,长发随风凌乱,袁媛踮脚飞奔,如履薄冰,绣花鞋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如同催命符一般,逼着她急速向前。
快点,再快点!
袁媛脸色苍白,紧急刹车。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前方聚拢,越来越近。那是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曹家私兵。高举的火把如同吞噬黑暗的巨龙,在前方连成一条线。
袁媛迅速躲到一片灌木背后俯身蹲下。
脸颊紧贴着冰凉的木枝,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战战兢兢,唯恐一丁点细微的声响会引来私兵的注意。
火把的光影在地上缓缓一动,仿佛嗜血的野兽,一点一点舔上她的发梢鬓角。袁媛低着头,一动都不敢动,整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火光惊险万分地擦着她的头发掠过,直到私兵的脚步声远去,袁媛才尝试着站直双腿,却体验到了一阵仿佛蚂蚁噬咬般的刺痛与沉重。
腿麻了。
她苦笑,忍着痛苦向前方眺望。零星的灯火从房舍中透出来,朦胧而遥远。袁媛辨了辨方位,最亮的那一盏,应该来自曹冲房中。
他这么晚还没睡?
可能是因为症候来得急请了郎中夜诊,又或者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了?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如果曹冲真如史书记载死于建安十三年,说不定现在已经咽气了。所以,也可能曹冲刚走,环夫人在他房里送他最后一程?
袁媛再次跑了起来。
她避开了离曹冲房间更近的小路,宁可舍近求远,去穿越一片开阔地带。毕竟,如果曹冲刚死,负责处理丧仪和吊唁的人将源源不断地涌向他的房间,靠近他的房间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选择几乎没有遮挡物的开阔区域是一场命运的豪赌,无论谁,只要把火把向着袁媛所在的方向照一照,马上就能发现她。
袁媛哈着腰,让身体尽量贴近草丛,几乎像一只兔子一样双手双脚着地,在夜色中极速往前蹦,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生死边缘。
不知什么时候起,耳边似乎嘈杂了起来。
火把被逐一点亮,四面八方都有,但并没有向着袁媛直扑过来。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它们更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难道是曹冲的死讯传开,府中各处都被惊动了?
袁媛根本不敢往自己身上想,心跳如鼓,每一个细胞都竭尽全力地向前奔跑。仿佛只要她跑得够快,心底里的恐惧与害怕就抓不住她。
比她更害怕的是刚刚发现囚室内空无一人的送饭嬷嬷。
她不是真正的聋哑人,相反还相当耳聪目明。曹府并没有晚间巡查囚室的规矩,但在袁媛爬出窗户时,送饭嬷嬷隐约听到了点动静,不放心才特意去查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袁媛逃跑了。
可这并不能成为她脱罪的理由。
被张贵带入曹冲房间时,嬷嬷的步伐不由自主地从奔跑转变为踉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到了地上,整个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仓促跪倒,声音尖锐:“七,七公子,老奴该死,该死……”
曹冲的眼神锐利如刀。
嬷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虽然是半夜被打扰,但七公子衣着整齐,一点也不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他的脸上不仅不见前段时间的病容,甚至能够独立坐在桌前,身姿挺拔,威武非常,浑身都散发出不容生人靠近的凛冽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怎么会有血腥气?
思绪在嬷嬷脑中转了一圈,还没想明白所以然,张贵的斥责已经兜头泼了下来:“快说,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少说一个字,小心公子扒了你的皮!”
嬷嬷一个激灵,以头抢地,双手拽紧裙角,瑟瑟发抖:“老奴该死,那死丫头,死丫头她跑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压力从曹冲身上流出,击打在嬷嬷的脊背上,让她差点儿窒息。她根本不敢抬头,强忍着颤抖交代完了窗户的异样,哆哆嗦嗦地说:“窗户年久失修,竟让那小蹄子寻了空子……老奴罪该万死。”
曹冲没有说话,但万籁俱寂中,他的沉默比明确的惩罚还要令人胆战心惊。
嬷嬷在曹府呆了大半辈子,虽然鲜少与七公子直接打交道,但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最奇怪的一点是,所有人口中的七公子都是温柔纯善的,但从没人觉得他好糊弄。
他俊朗聪慧,自幼沐浴在诗书礼教之下,武功不弱,却没有一丝一毫粗莽之气,从不以势欺人,甚至会为受罚的文臣武将向曹操求情。但绝对没人敢把他当成可以随意揉捏的老好人。恰恰相反,所有人都对他有种超乎寻常的尊重。
他明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嬷嬷却隐约觉得,得罪曹冲比得罪曹操更恐怖。
为什么呢?
嬷嬷双腿发软,顺着鼻尖闻到的血腥气扭了扭脖子,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地上的一滩鲜血。
视线稍稍上抬,就看到不远处一具尸体静静地靠坐在花架旁,双眼圆睁,写满了惊恐。胸腹处有四五个拳头大的窟窿,嘴角处还挂着犹如瀑布般蓬勃的血迹,双手紧紧捂住左胸处最大的一个豁口,显然在临死前仍然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挣扎。
嬷嬷认识她。
她曾经是七公子房里最得力的四个婢女之一——晨曦,没想到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
她犯了什么事?
联系七公子被下毒的传言,嬷嬷心中隐有猜测。
竟敢谋害主子,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嬷嬷惊恐,不敢再看,但晨曦死不瞑目的眼珠子仿佛刻进了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你的确罪该万死!”张贵偷觑了眼七公子的神色,一脚踹在嬷嬷背上,一点都没收着力气,直接把嬷嬷整个人都像足球般踢飞了出去,撞在房梁柱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什么小蹄子死丫头的,那也是你配叫的?呸!老虔婆!”
“拖出去,按规矩先打五十大板。”曹冲的吩咐低沉有力。虽然这五十板子十之八/九会要了嬷嬷的命,令嬷嬷发出犹如杀猪般的哀嚎,但他并不在乎,声音里连一丝情绪都听不出来。反倒是追捕袁媛的命令,像是从一个字一个字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点势在必得的味道:“封锁府中所有出口,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如果让她跑了,所有人提头来见!”
“诺!”私兵齐声应诺,训练有素地划分了巡查范围,迅速行动起来。
曹冲走出房间,张贵着急忙慌地从晓露手中接过一件厚实的皮袄,披上曹冲的肩头:“七公子,您才刚解了毒,大病初愈,小心风寒……”
曹冲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皎洁的月光为他蒙上一层银白的清辉,平添出一分超脱世外的脱俗气韵。
张贵头皮发麻。
府中绝大多数下人都以为当初曹冲关押袁媛是因为认定了她是下毒凶手,只有张贵凭着伺候曹冲多年的经验,估摸出他大概只是为了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地把脑子明显不够用的袁媛从当时极其复杂的局势中剥离出来。
毕竟当时晨曦隐在暗处,曹冲时睡时醒,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他看不清身边人的忠奸,除了袁媛以外平等地怀疑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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