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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迷药

章云烽的问题一出,关雁门也抬起了头,看向了祝将南。

但祝将南看着酒碗中的月亮,没有立即开口。

于是整个环境都安静下来。

“遗憾吗?”祝将南轻声开口,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有什么好遗憾的?”她突然嗤笑了一声,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来说爱我的时候,我其实觉得很荒谬。”

祝将南嘴角勾着,但因为垂着眼皮,让人看不清她眸中情绪:“他是北疆的将军,国尚未安,何以家为?”

“异族压境,他不想着如何荡平仇敌,心里却念着情爱。”

祝将南倏然抬眼,眸光锐利:“他有远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所以那日,我与他说,你这话说的,很不合时宜。”

章云烽和关雁门哑然。

祝将南说完这话,就不再开口,只是再添酒,微抬手,将碗边同对面无人用的那个一碰,又饮尽。

月光落在她身上,这个边陲酒馆的女老板显得又冰又冷。

但到底只是“不合时宜”,而不是“一厢情愿”。

其实“遗不遗憾”这个问题一出,章云烽就有些后悔了。

毕竟看祝将南方才神色,她心里不是没有章云溯,只是因为那个时机不合适罢了。

章云烽想:“我不该这么问的。”

怎么会不遗憾呢?

关雁门尚未离开,他说完让她走就已经开始后悔和想念,何况是和章云溯早已心意相通,只是被世事牵绊着没能互相剖白,以后也再没有机会说出真心的祝将南。

他们没有再谈论章云溯,也没有再谈论别的。

三人安静对坐,祝将南看着月亮出神,关雁门看着祝将南一碗接一碗地喝酒,章云烽看着关雁门,脑中思绪纷杂。

酒坛快要见底,祝将南放下碗,扫了他们俩一眼:“你们去后厨那边简单梳洗一下,就歇在楼上吧,有个阁楼,可以凑合一下。”

这就是让他们去休息的意思了。

章云烽和关雁门起身,跟祝将南道了谢,用一楼后厨水缸里的水洗了把脸,就一起往楼上走去。

章云烽伸手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

他被呛得咳了两声,退开一些,关雁门探身,借着月光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其实很整洁,没有什么灰尘,也没有什么血迹,看起来常有人用。

屋中摆着一张腿很矮的木板床,靠墙放着一排半人高的柜子,柜门紧闭着,都用铜锁锁上了,药味就从这排柜子里透出来。

关雁门点了点头:“也还行,就是只有一张床,但是这地板也是木制的,反正没有被子,睡地上睡床上没什么区别。”

她回身问章云烽:“你睡床还是我睡床?”

章云烽毫不犹豫:“你睡床。”

关雁门也不推辞,两人走进门,也没什么干不干净的讲究,把武器卸下来之后,就各自躺下了。

跑了一下午又一晚上,关雁门已经很累了,她往床上一倒,把刀往怀里一抱,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楼下有什么声音,警惕心让她清醒了一些,但是很反常的,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重得很,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阁楼的窗子紧闭着,那股药血混杂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血味可能是关雁门闻得比较多的原因,在里面呆了这么久,已经适应到闻不出来了。

但是那股药味的存在感却依旧强烈,浓重的苦中掺杂着一点古怪的香甜,萦绕在她的鼻尖,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关雁门很不喜欢这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她憋着一口气,想坐起身来,但是用尽全力,也只是很微弱地动了两下。

这太奇怪了。

往常她就是再困再疲惫,也会留一丝精力注意外界的风吹草动,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只要想醒的话,也是能立刻醒过来拔刀砍人的。

她的身子动不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立刻意识到是这酒馆里有什么古怪。

“应该不是酒和木勺的问题,”关雁门想,“毕竟那酒放进木勺之后,祝将南也喝了。”

那问题要么出在她和章云烽用的那两个碗上,要么出在这阁楼里的气味中。

关雁门想了想,如果药下在碗中,他们说了那么久的话,药效不会发作地这么慢,也不会生效地这么突然,何况她和章云烽那时候都没有什么不适。

那问题应当是出在阁楼里这股气味上了。

但是祝将南为什么要给她和章云烽下药?

她是祝迁的女儿,是章云溯心悦的人,也确实保护了现在仍生活在拓封城中的百姓,立场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她应当也不会拿自己和章云烽当作筹码,去同左贤王做交易,毕竟看她今天的样子,确实对章云溯有感情,而章云溯死在了左贤王手里。

那她就更不可能是被牙北人策反的人了,关雁门不相信一个能说出“国尚未安,何以家为”的人,能做出背叛故国的事情。

那祝将南下药是为了什么?

她就算真的要动手,凭她用毒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和章云烽毒死,或者更干脆一些,直接让阿银咬死他们俩,何必要用这种会让他们察觉出不对劲、给自己留下把柄的迷药?

关雁门百思不得其解,又联想到之前阳关口和铁扳指的事情,更是觉得头大如斗。

她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明白,更糟糕的是,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也开始变得迟钝,像是混进了一团浆糊,怎么也转不动了。

关雁门咬了一下舌尖,试图用疼痛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但是毫无作用。

她的头越来越重,思维也越来越慢,最后终于被拖进了黑沉的深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关雁门能感受到不对劲,章云烽自然也可以。

他今晚听了这么多东西,又牵扯到自己的兄长,心中五味杂陈。

加上关雁门或许要离开的事,章云烽只觉得脑子里哐哐打架,清醒得很。

但是他刚躺下没多久,还没把自己老哥的情感问题想明白,正盯着天花板思考人生呢,就开始犯困。

眼皮像是挂了两个秤砣一样,重得很,疯狂往下掉,章云烽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没有多想。

他偏了偏头,往关雁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背对着自己,呼吸均匀,看起来已经睡着了,就打算坐起来清醒一下,把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想明白再睡。

但是他刚准备起身,就发现了问题。

他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胳膊上的骨头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软绵绵的不受控制。

章云烽心道自己酒量不算差,今天也没喝多少,怎么一点力都使不上?

他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不是没力气,而是根本动不了了。

他的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后背也感受不到刚躺下时,木地板有些硌肩膀的触感,整个人仿佛浮在空中,飘飘忽忽的。

章云烽猝然一惊,终于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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