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燃着个炭盆,闷热得叫人发汗,只有三两下人侍候在旁。
“廷尉府目前正在全力搜查昨夜闯入的两名歹徒,尚无音讯。好在并无物品失窃。您还有何疑问么。”
苏筱钰朗声将打好的腹稿念完,垂首请示。
御史中丞作为名义上统领兰台的最高阶官员,算是她的上司。但自从那个秋日二人初次相见至今,还是第一次到方不言府上来。
“哦,哦。好,没丢什么就好,这就好。”干枯的声音断续传来,一名手脚勤快的侍者已经将老人扶起身,递上一杯热水。
这场中风突如其来,显然叫这个已年近花甲的老人吃了不少苦头。
这位方中丞平日几乎从不去官署,不过问内务,更是几个月不上朝一次,若非如此,当初苏筱钰也不会对他相见不相识。
这回一病,更是彻底将所有担子向苏筱钰手上一丢,头一歪,一病不起了。
苏筱钰感念他提拔之恩是真,但对他一直以来这样当起甩手掌柜,将白烂事儿全丢给自己的行径,又难免有几分怨怼。
再听他一字一句,生拉硬拽地往外蹦,好怕他下一刻就背过气去,赶紧打断道:
“好的。没有其他吩咐,下官便告退了。”
“没有,没有了,咳,不过小苏啊,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板着张脸呢。年轻人,得有朝气。多笑笑啊!”
方不言干咳两声,指着她埋怨。
“嗯?没有啊。我没有板着脸,我只是看见您就有点笑不出来而已。”
苏筱钰勾起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讪笑来。
这世上又有谁看见上司是能够笑得出来的呢?
方不言瞧得眼皮一跳,摆摆手:“算了算了,别笑了。那么慎得慌呢。哎。算了,没出什么大乱子是好事就行,叫那头看着找吧。”
“是,下官定会督促。”她立刻面无表情,说着躬身退去。
从那热气蒸腾的室内解放,胸口那股被闷得快要窒息的压迫感才终于缓释些许,出门招了辆驿车。
这类驿车的车厢很大,几个铜板一人,从城东到城西,只要还有空位谁招手都会停下。
待苏筱钰乘着驿车回到兰台官署之时已接近晌午,将今日需要批阅的公文抱在怀里推门而入时,却见廷尉府的傅廷尉负手立于书房之中,见她人来:
就在今晨,有人检举她贪墨索贿媚上欺下。御史大夫已然知晓,令廷尉府即刻彻查。
“苏大人,请吧。”他带着讥诮的讽刺冷然相告。
屋外烈日如枪戟照刺入,苏筱钰却反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一半。
她强定心神,转头唤来宁桑,顶着署中余下人或打量或诧异的凝视,随着那常年神情阴鸷的廷尉穿过兰台的回廊。
头顶槿花淡粉色的花瓣正盛。
可眼见着晚霞已洇开在天幕之上,她都没能再见到任何人。
傅廷尉将她带至廷尉府侧院的一处房间,只有一案两席,令她再此等候,接着就像是一整个地将她这个人给忘掉了似的。
这半天下来,心中忐忑有之,惶恐有之,一个人又最是容易胡思乱想,她干坐了半晌,实在有些熬不住了,正要起身,却听这安静了整日院落忽地由远及近。
莫不是终于有人想起了她?
她压下不安,安分地坐回竹瘅之上。随着一声刺耳响动,门被人一把推开。
来的却并不是那个面冷如冰的傅廷尉,而是——
“你来这儿干什么,傅廷尉呢?!”苏筱钰几乎失声道。
“你这案子已从廷尉府移交,傅廷尉自然不会来。”谢瑜冷笑一声,讥讽道:
“还是说你想见他?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脑子坏了。”
还是那身不染纤尘的白衣与如若冠玉的脸,站在这间门框都已褪色开裂的房间之中,扎眼得叫人双目生疼。
“移交?交给谁了。”事情变化太快,她一时有些愣神。
谢瑜略显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苏大人觉得我站在这里所为何事。”
廷尉傅之樗性情阴鸷,手段酷忍在朝中是人尽皆知。与落在他手上比,面对谢瑜似乎确实是个好的太多的选择。
“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该使唤人的时候,苏大人向来都挺理直气壮的不是么,惊讶什么。”
他利落地坐到苏筱钰对面,将一摞文书随手轻掷在案上。
谢瑜嗓音很动听,平日讲话又没有世家公子那副颐指气使的傲慢,叫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唯独在面对某个人的时候,那份温润清雅就掉了个七七八八,冷淡之中还常夹着几分讥讽。
但苏筱钰习惯了,也从来懒得给他几分好脸色。
“来时我已看过物证。对方面都没露,直接将检举信与证物送到了廷尉府上。而弹劾你的缘由,无非就是以权谋私,借机受贿敛财。但碍于你这个位子,实在是个欺君罔上的好位子,所以很不幸地多了条死罪。”
谢瑜拿着一纸信函,饶有兴趣地说。
“此,此话怎讲?”苏筱钰忽听死罪二字,不免汗颜。
这场飞来横祸太过离奇,以至于事发至今,她都没能生出几分实感来。又心知肚明自己清清白白,不怕无凭无据的污蔑。
甚至还在盼着等负责此案的官员来了,一番陈情便可洗刷冤屈,
然而依着谢瑜现在的模样,看来多半是不能善了了。
“你知道你的前任,是因为什么被查抄的么。”
“贪墨受贿,谢太傅不应该是最清楚的?”
前兰台的案子是谢瑜亲手经办,没人比他更清楚。
“是,但这个位置,你觉得能有什么手段弄到钱呢?”他敛眸微笑。
苏筱钰先是不解,再一思索又忽觉竦然不已。
毕竟兰台这个位置看似不起眼,但深究起来,谁也不能说它不重要。
除去保管古籍经卷,著书修史外,皇帝颁布的政令与诏书真正下发前,都要先经过兰台。而那些机要文书,王宫贵族的密信圣旨,最后也都是要归档到兰台保存。
也因此,所有进出宫的来往信件公文,甚至是各地臣子上书的奏章,总是第一手经过兰台。由兰台官员初步核筛,不甚重要的交给尚书台,余下的再分门别类送至御前。
苏筱钰这些日子也借着职务之便,看过不少鲜为人知的机要,许多政务当事官员尚未得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晓了。
坐在这样的地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位却又不至于惹人注目。
“不够引人注目,做点什么事更是方便。兰台掌着第一手的奏章,谁塞点钱,就将自己的章子夹在其中送至御前。反正人人都知道皇帝每日又不会全看,经了这一手,章子一盖,再下发到其所属各官署,就成了皇命难违。”
谢瑜边说,边从那一大堆文书里挑挑拣拣着什么:
“起了歪心思的,便以这一套来为自己谋取些什么,上到给谁谋个一官半职,下到释放些罪囚牢犯。你这前任借此没少捞啊。”
当今圣上性情畏缩,身子骨也不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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