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最高的地方是日月山,这也是这座城市的名字由来。盛安和林生坐旅游专车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已快下午四点,刚好跟徒步下山的人逆流而行。
这并不符合盛安一开始的时间规划。
她本来想着,起床后先去外面吃个早饭,九点时坐上市府门口的旅游直达专车,十点半左右到达日月山,三点下山,五点不到可以到家,时间掐点的跟课程表一样。可林生喝完水后,突然说他赶了一天的路有点累,行军床也睡不习惯,所以头沉沉的还有点困,请求能再赖会床。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秉承着尊老爱幼、客人优先的原则,盛安便随了他了。初中生,比她小三岁,小孩嘛。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原本想着按照原计划刷套卷子。可不知怎的,可能是白日的太阳催人倦,她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睡醒,半张脸都被压红,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停留在自己的手背上,她盯着那光线沿着自己细白的皮肤一点点流动,像无数只透明的蚂蚁。
盛望敲了敲她的房门。已是正午,他回来路上给他们买了午餐。
三人坐在餐桌上。盛安睡眼惺忪,半边脸红半边脸白,跟化了半边妆一样。林生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吃着饭,话很少,有问才有答。盛望坐在他们对面笑眯眯地看着,目光若有所思。四年前的盛安就跟现在的林生一般年纪。四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米六的身高,林生却长成了半大小伙子了。
盛望说,吃好午饭——哦,你们算是早饭吧,我开车带你们去日月山——夜游。
盛安说,谢谢嘞您。她没说你值了一天班回家补个觉吧,她说的是我们学生党跟你们大人玩不到一块,如果想帮忙,要么多给点钱?一脸坏笑。
林生刚开口说他带了钱的,就被盛安赶紧拿胳膊肘顶了一下,闭嘴了。盛望也是豪爽的很,直接五百拍桌子上,架势跟五百万似的,说你爸一年的烟钱就在这了。盛安笑不见眼,说我爬山锻炼延年益寿,你抽烟伤肺劳财伤命,我这是在帮你。气得盛望差点拿嘴里的食物残渣喷她一脸。
俩父女嘻笑之时,林生就在旁边静静地看,偶尔轻轻陪笑一下。
盛望基本没问林生什么问题。他没问你妈好么,你学校里怎么样,成绩怎么样。他跟盛安一样,什么都没问。但女性的直觉告诉盛安,他们又是不同的。盛望对林生的情况很熟悉,熟悉到对他突然的造访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也熟悉到根本无需当面再多问什么。
有意思。
出门的时候,盛安一件白色高领羊毛衫,一条象牙白纯棉加绒长裤,白球鞋,背了个灰色流苏斜挎小包,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清清爽爽,自我感觉像只漂亮的白天鹅。只不过因为怕冷和怕弄脏,她还在外面套了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御寒,盛望说她看过去像一只黑白奶牛。
林生自然还是原来的装扮,背着那个双肩包,带好了手机。他好像根本没有带换洗衣服,一套外衣一双鞋,出了书房就穿外套。盛安凑近他身边闻了闻,说等爬山回来了给他买套衣服,否则人都要馊了。林生窘迫地低头闻了闻自己,说来之前都是洗干净的。盛望又说冬天换那么勤干嘛,他小的时候年年都是一套衣服穿一个冬天。盛安白了白眼。
边吃边聊磨蹭了半天,等他们坐上车时已是下午两点。旅游专车是围绕着明城各大景点线路设计的,转一圈刚好两个小时,起点和终点站都是日月山,最晚运行到晚上九点。虽说是周六,但因为到了下午的缘故,车上人稀拉拉的。盛安挑了最后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把镂空蓝色车帘拉拢一半,跟林生并排坐着。他坐窗边,她坐走道边。
一开始,林生说:“姐姐,你坐窗边吧。”他记得班里的小姑娘都喜欢坐窗边。
盛安看了他一眼:“西晒,你坐窗。”
冬日的太阳有点像碎银子,不冷不热的,带了一层薄薄的莫兰迪灰。楼房、道路、高架、车流、公园、大桥、江水,城市的神经与脉络,在他们面前流水倒影一般的匀速后退。其实是很平凡的人间气象,但在年少之人的眼里就是新鲜。盛安虽说是土生土长明城人,十七年的青春光阴都交代在这了,但也算是人生第一次做专车,算不上很兴奋,但心情比上学时候放松了许多。车子一站一站按照既定轨迹向前推进。盛安寻思着林生是外地人来玩的,自己作为骨灰级土著有义务讲解一下。
“这条江叫白沙江,别名小长江,以前明城人去上海去香港,都是从这里登船的。小时候夏天来台风时江水会涨潮,附近老淹,所以这一带都没造房子,现在则变成了江边公园。”
“这个塔叫因缘塔,我爸说民间也叫它驱邪塔,说以前人迷信,家里有小朋友发烧受惊治不好,就会抱过来绕着塔顺时针走三十三圈。不过现在这种人没了,更多的是来这里挂祈福牌求好姻缘的。”
“那边那个发光的楼是金光大厦,明城第一高楼,有几十层高呢。具体几层来着?忘了。我们也叫它竹子楼,一节一节的。最顶层是旋转餐厅,听说可以俯瞰整个明城市。”
明城在她的言语之间像一副画卷缓缓平铺开来。
盛安怕影响其他人,讲得很轻。林生听得认真,时不时“嗯”一声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还没讲多久,车上除了司机,就只剩下一对半白头发精神抖擞的老夫妻了,看来跟他们是同个终点站。车厢空旷了,再小的声音也被放的很大。盛安慢慢不讲了,老大爷本来竖着耳朵听,见她声音消失了,忍不住终于参与进来——
老大爷赞道:“小姑娘讲的蛮不错的嘛。”
开场白。
说的是方言,口音不是本地人,但盛安能听懂,应该是同个省相邻城市的。
盛安从小被耳提面命要尊重长辈,她便条件反射般应道:“谢谢。”配一个弯弯的笑容。
老大爷:“读大学了吧?”
盛安:“高中呢。”
郁闷,她从初中开始就被认作是高中生,现在高中了被认成大学生。总之,显老。
老大爷大概也是随便问:“哪个高中呀?”
盛安:“效庆。”
这时带着墨镜的中年司机开口说话了:“效庆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很难考的,一旦考进,北大清华复旦随便挑。怪不得讲解的这么好,现在这么大的孩子,很多城市历史都完全不知道的。”
林生注意到,当盛安听见北大清华复旦时,整个人一下子绷直了。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司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盛安人又放松了一点,浅浅地说:“以前学校有布置介绍城市文化的作文,所以我才有些了解。”
老大爷不了解效庆是什么,但是北大清华当然是知道的。他立刻皱纹一展,眼睛一亮:“小姑娘厉害了,长得噶许漂亮,成绩也嘎许好的,以后前途无量啊。”
然后又看到她身边的林生,也赞道:“明城的孩子都长得俊啊,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
说的跟拍广告片似得。林生同样大大方方地回了一个表示谢谢的礼貌笑容。
老大娘这时突然莫名地伤感起来,说:“还是现在小姑娘好啊,这个年纪都还在读书。”
盛安低着头想,来了,老人要开始回忆了。
老大爷看了看老婆说:“你嫁给我一辈子不用上班不也是蛮好的么。”
老大娘瞪他一眼:“好什么,给你当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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