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束晚宴，柳宴和几位重臣就被宣去金龙殿商谈要事，只能让周意映与柳凛风先行回府。

光凭太宣帝最后冷淡的脸色就能知道是为何。

朱墙宫门前，明月当空，湛蓝色衣袍的柳凛风站在阴影中，险些与夜色融为一体。

马车陆陆续续离开。

于是乎，他眼里只剩下一个人。

原来她对别人是这样的，鲜活的表情，关心的神色，只是见了一面，却像认识了很久，比他还要久。

还好，那位公主不会久留。

还好，那位公主是女子。

掩在袖中的手心在心口泛疼，心让他过去，理智却扼制了，这样失控的感觉让他想离开可又舍不得移不开。

粉色宫装的少女主动握上的手，温柔的笑容，宛如银铃的笑声，都是只能远观不可触及之物，几步的路程，却隔了层厚厚的壁，把他推得很远，哪怕近在咫尺也触碰不了。

柳凛风有时也会想：她周意映真的有正眼看他吗？身份永远是两人遥远的距离，即使有了世子之名，在她面前也始终抬不起头。

因歉她数不清还不完的悔、因惧她伤人又伤己的目光，那些未完之语，皆因年岁而干涸，再也无法述说。

惟有叹息还能发出哀意，可终究无人能听。

只能用越逾的缱绻目光在某处静静瞧着，窥视着不属于他的一切，哪怕片刻也怕过于炽热引起不悦。

周意映什么也不会知道，她依然站在季凝面前，本想冷漠拒之，却被那眼神瞧着心软，并非铁石心肠的她，还是主动拉起了手。

可她也明白这不是留与不留的问题，他国之事，即便她贵为郡主也不好插手。

楚国使臣脸上带着为难之色，站在季凝身后迟迟不言，但焦虑的步伐还是掩盖不了他心情。

空中不知是谁轻叹，消散如云烟。

她的主动让季凝又扬起了浅笑，反握住手心的热源，月光照身，圣洁的脸庞染上一丝人间色，好像在和她确认什么重要之事：“你可不能忘记答应我的事。”

“嗯。”周意映沉声答应。

季凝这才放开了手向她道别。

使臣顺势朝她行了一礼，跟着离开。

周意映看着远去的背影直到登上马车离开，依然原地驻留。

短暂而虚幻地相处，连一柱香也没有。

仅凭着一颗真心来到她面前。

人的眼睛会说话，即使再虚情假意，也会吐露一二，就像季凝再怎么矜持，喜欢还是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内心不由怅然若失，她并不是一个好朋友，季凝看错了人，喜欢仅仅是因殿前一念之间，甚至她和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一样，只是仇恨蒙蔽了双眼，才引得她开口。

身后脚步声渐停，周意映了然，“回去吧。”

回应她的是柳凛风沉默的呼吸声。

马车外的烟火气传不到金笼般的车内。明明没有香炉，也无烟雾，偏偏周意映看不清那张面容，但视线却怎么样忽视不了。

见柳凛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只感觉发虚，用手理了理乖顺贴在胸前的柔顺长发。

想了想，问道：“你觉得季凝怎么样？”

怕他不知道，又补充了一句：“那位楚国公主，你在宫中解围的人，她的舞很美，不是吗？”

他这样的人，愿意主动帮忙，应该是有所不同的吧。

没错，她已经把柳凛风的插手想成是为帮助季凝，想着这辈子两人大概是一见钟情。念及这么多年的帮助，决心先探得两人想法，再实行撮合之举，不然惹得两人不悦，倒成了冤家。

柳凛风微微蹙眉，好像不明白她话何意，显露出一丝茫然，很快恢复如常：“凛风不善歌舞，自然也未曾注意，况且……”

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明，“郡主，我是为了你才说的那些话，况且以我的身份，根本没资格解围，那人对郡主如此无礼，我只是想帮郡主而已。”

“可你保护了我，你没必要妄自菲薄。”听到他这样说，周意映心肠又软了。

这反倒让他有了可乘之机，“所以郡主不要想什么公主，在柳凛风这里只有郡主。”

因为他的解释，周意映陷入沉思。

若不是一见钟情，那只剩下日久生情。

季凝，在前世仅存在七月口中以及……那时醉酒。

洛城有段时间阴雨纷纷，整天呆坐在窗前听着落雨声将心敲打得更压抑。她与柳凛风因为眼睛吵了一架，药苦得涩人，心也苦痛人，可再多的药也没能让她有一点起色。

那双眼睛，柳凛风只问过一次，后来念及她悲痛就再没询问。

没有温度的手指覆上蒙着白纱的眼睛。这次的药她没有敷上，甚至放言不愿再治，应该有很多人觉得她是傻子吧。

在瞎之前，她最后见到的是李蔚的脸，被囚禁的日子，她哭了很久，不见日月，不知时辰，唯有那讨人厌的脚步声，总会隔一段时间出现。

李蔚会同她说很多话，会告诉她是怎么折磨那些亲人的遗体，有时她会求他，可他捏着她的下巴用一种从未看过的眼神看着。

他只想看她哭，哭得越伤心，他就越高兴，他大概是疯了，可她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慢慢地，视线越来越模糊，再后面光就消失了。

她哭瞎了。

眼睛是如此的脆弱，她再也看不见了。

柳凛风想帮她，但她坚持不住了，艰难岁月咬着牙过去了，可熟人在侧，她发现自己不仅怕死，连苦也怕。

趁着换岗，她凭着日常关注摸索着走了出去。

一路上很顺利，大概也没有会想到一个瞎子还有精力跑出去。

雨水点点滴滴落在纸伞上，行人匆匆，脚步声一瞬间就离了好远，她好像是被留着过去的人，与一切格格不入。

“姑娘，要过来躲雨吗？”

许是看她太可怜，不远处一道吆喝声。

随后，踩着雨水的脚步声来到了她面前。

“我家客栈现在没客人，你到我那里坐坐，等等雨停了再走吧。”

听着声音不大，大概正值芳华，远离战火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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