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机关鸟在第二日一早便带着一支精铁签飞了回来。
筹算机吱吱嘎嘎响了片刻,吐出来叶经纬长篇大论的破口大骂,以及十二个机关傀儡的讨价还价。
谢怀霜坐在旁边,很想摸一摸筹算机,指尖伸出去又缩回来,眼角瞟我一下。我收了叶经纬的铁签,牵着他的袖子,一处一处给他介绍过去原理与作用。
没几下我就觉得这样不太方便,看看他,到底还是把手直接覆在他的手上。谢怀霜动作停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只是接着问:“这种和筹算塔,不一样吗?”
“这种小的用处也少,只能传些信息,做一点很简单的计算,多的做不了——这是外壳。”
我转了一下筹算机,让他能摸到旁边。
“从这里放精铁签,你见过吗?”
谢怀霜点点头:“上面打很多孔,是不是?”
“是。”我找出来一个放到他手里,“不是乱打的孔,是有规则的——也算是……嗯,也算是一种字,人看不懂,特殊的筹算机能看懂。防止泄密。”
等他放下来,我提起来他手腕:“这里就会显示出来字。”
谢怀霜对这东西也很感兴趣,坐在桌边自己研究了整整半刻钟,敲敲这里戳戳那里。
“这种东西我那里很多的。”我告诉他,“到时候给你看别的好东西。”
在谢怀霜眉毛扬起来之前,我又迅速地在他手上写:“但是你如果总说什么‘看运气’、‘我自己来’,那大概就看不到了。”
他这个坏习惯真的要改一改。
谢怀霜眼睛就很快地眨两下,又垂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在心虚,总之是应了一声:“好……我下次注意。”
“今日出太阳了。”我告诉他,“去取衣服。”
唯一像样的外衣经过昨晚也完全没法穿了,我只好先给他裹着那件深蓝色的斗篷,长出来一截,拖在地上。
睫毛快速地上下撩动几下,我听见他又小声开口,有点局促。
“衣服……不是故意的。”
我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前两日早上的时候,警告他不要把他唯一像样的衣服弄湿。
怎么对这个倒是记得清楚。
“我知道。”我拍拍他的手背,“脏了就脏了,没什么。”
谢怀霜不知道在想什么,左手按着筹算机不说话,但是右手也没抽回去,我顺势接着写。
“昨晚和你说过的,我找了人,给你看一看。她明日就会过来。也许能解你体内的毒。”
谢怀霜就不胡乱摆弄他那个筹算机了,很惊讶地抬头:“明日就来?”
叶经纬此人的好处就是这一点,她虽然讲话真的很难听,但只要酬劳给到位,也是真的什么事都做。
“是。”想一想,我还是觉得应该交代他一遍,“关于你的毒、还有其他的伤,有什么你都一定要和她实话实说,知不知道?”
谢怀霜就点头,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他这个人的恶劣本性,我真的就被他骗了。
——昨夜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这次的失态肯定不只是“毒性复发”这么简单。
我决定再敲打他一遍:“我就算了,跟她一定不要瞒什么,记住了?”
什么算了,不能算了。跟我也要说实话!
谢怀霜一定听出来我的弦外之音了,他一心虚有时候就会目光乱晃,摸一摸鼻尖。
“我们今天要和春华她们说一下……昨日杀了那些人,神殿早晚会察觉,我们动作还是快一点好。”
他转了话头,“今天和明天,要和她们一起把人数点清楚。”
我还没说话,他就自己接着说:“然后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都布置好。之后点了琳琅楼,我们就都出去。”
他竟然说的是“我们”。我问他:“不看运气了?”
谢怀霜话音停了一下,想了一想,摇摇头。
“我都记得了。”他小声说,“不会乱来。”
“并不是说你从前是乱来。”我有时候看着他就莫名想叹气,“只是让你若有可能,也多想想自己,别总不把自己当回事。”
我和谢怀霜算了算,推敲清楚可行性,又研究了半个时辰细节,决定头两日点人数、传信,而后两日安排路线,余下的一日半在楼里面做布置。
而后——而后第六日的晚上,我就可以带他走。所有人都可以走。
外面没有脂粉酒污。外面眼下是仲春,有紫玉兰、海棠和碧桃花,有热热闹闹的、铺了铁轨的街巷,有光影错杂、冒着水汽的幻影台。
还有一池春水——我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告诉他,只是自己想——也是碧绿色的,溶溶漾漾天在水。
总之我可以带他走。第六日会是火焰翻卷、星斗明亮的一晚。
谢怀霜听到这里的时候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我问他:“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又问一遍,他才慢慢开口。
“祝平生。”他叫我的名字,目光打晃,隐隐约约有一点苦恼的意味,“我还是看不见。”
我愣一下,明白过来不该说这么多。我现在和他说外面百般千般好光景,却忘了他根本看不见。我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呢?
“没关系。叶经纬——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人,她肯定有办法的,以前陈师姐就是她治好的……就算她做不到,大不了我再找旁人。肯定能看见这些东西的,”我看看他,“我保证——我保证。”
谢怀霜眨一下眼睛,却摇摇头,笑了。
“不是这些。”他轻轻道,“我想看看你——我现在想看看你。”
我本来还要和他仔细讲叶经纬是怎么治好陈师姐的,听到他这句话,手指忽然一下子就顿在他掌心。
日光下澈,碧潭水照出来我很模糊的、一动不动的影子,春晴春绿就这样涨过我的胸腔、鼻翼与头顶。
呼吸声与心跳声为什么都这么清晰可闻呢。
在溢满天地的春水里面,我握住谢怀霜的手,慢慢拉过来一点,停在我自己的眉眼之上。
谢怀霜指尖动一动,描过我的眉毛,想了一想:“我知道……我看见过。”
他手指往下移了一点,很轻地覆在我的眼睛上。
“我猜过是什么样子……果然很好看。”
谢怀霜说着,眉眼弯起来一点:“从前隔着珠帘,我也总是看不分明……原来是这个样子。是什么颜色,黑色的吗?”
我在他手上点了两下,带着凉意的指尖打了个转,就又接着往下,一点一点地描过去。
睫毛、鼻梁、嘴唇。谢怀霜指尖停在我唇畔:“能不能……能不能笑一下?”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好按着他的话做,却看见他也笑了。
“原来你有酒窝呀。”
等他这样慢慢地地描了一刻钟,我低头,让他握住我的头发。和他的不一样,末梢打着一点卷,像现在这样高高扎起来的时候长度只到肩头。
“你头发本来就是这样……有一点点弯的吗?”
“不是。”我觉得说出来有点丢人,“小时候……自己被铁钳烫过一次,烫弯了几绺。我又不肯剪,又一直闹,师姐和城主他们没办法,只能给我全部卷了一遍。再长出来,发梢就都有一点弯了,不知道为什么。”
谢怀霜果然笑了,又捏一捏我的发梢,松开手。
凉得像瓷器一样的手又落回我的脸侧,碧绿春水晃一下,微笑着看我。
“好看的。”
*
春华在我们去找她之前,自己就来了。
我听见声音开了门,见她面上还有残妆未褪,目光越过我去看桌旁正在研究芍药花的谢怀霜,才又转过目光来看我。
“进来说?”
她似乎对谢怀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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