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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广告·新半闲居

赵曼伊的话像一粒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一层层荡进林温陶心里,唤醒了那个早已埋藏许久的念头——为“半闲居”拍点什么。

这念头早在几个月的相处中便汲取了力量,不再仅仅是朦胧的向往,而是化作一种清晰而急迫的渴望,一种想要为这片喧嚣都市中难得的静土正名、将它美好内核守护并传递出去的强烈冲动。

夜色深沉,荔湾老巷浸在昏黄静谧的路灯光晕里。阁楼上,林温陶的窗口却亮着一簇温暖而专注的光。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指尖落在键盘上,感觉与以往撰写任何商业策划案都截然不同。这不是任务,而是倾诉。

脑海中,“半闲居”的一幕幕如胶片般流转:晨光中的蒸汽、老人脸上的沟壑、指尖流转的茶香、陈屿深低眉颔首间的沉静……情感倾注而下,化作屏幕上跳跃的文字,构成她心中最理想短片的雏形。

接下来的日子,林温陶进入了一种心无旁骛的沉浸状态。她不再是客观的记录者,而是一个带着温柔使命的讲述者。她的相机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镜头后那双眼睛,搜寻着不仅是画面,更是情感与故事的脉络。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与分镜草图交织,每一处备注都带着温度。

她抱着笔记本,在后院找到正在查看储货的陈屿深。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光点。她站定,声音比平时更软,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屿深,我想为‘半闲居’拍一个短片。”她顿了顿,迎上他转过来的目光,“不是那种很吵很花的广告,就是一个…安静讲述它本来样子的片子。可以吗?”

陈屿深停下动作,静静地看着她。他看到她眼中闪烁着一种他未曾见过的光彩,清亮而炽热,先前偶尔浮现的迷茫或疏离被一种沉甸甸的专注所取代。

他没有问要拍什么,怎么拍,甚至没有一丝疑虑。他只是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她对这片地方同样深沉的理解与珍视。片刻沉默后,他目光沉静,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然后,像是觉得不够,又补充道,“需要什么,或者哪里不方便,随时同我讲。”

这份全然的、几乎称得上纵容的信任,像一碗温烫的莲子糖水,瞬间暖透了林温陶的四肢百骸,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拍摄计划悄然铺开。她谢绝了赵曼伊远程派上海专业团队来的好意,坚持自己一手包办。她想要的,并非工业化的精致,而是指尖触碰得到的、毛茸茸的生活质感。

她的镜头于是变得极富耐心,像一个最温柔的窥探者:

凌晨四点,城市尚未苏醒,她已守在茶楼后院。镜头对准阿炳师傅,记录他如何就着一盏孤灯,仔细检视从黄沙水产市场送来的、犹带海潮气息的鲜活货色。

特写镜头里,他那双布满岁月刻痕和老茧的手,却异常灵巧地处理着食材,剥虾、剁肉、和馅,每一个动作都简洁利落,蕴藏着数十年如一日的专注与对手艺的虔诚。蒸笼掀开的刹那,蓬勃的白色蒸汽将他笼罩,那专注的侧脸和额角沁出的细汗,胜过千言万语。

她鼓起勇气,请求记录开市前那短暂的祭拜时刻。陈屿深略微迟疑,最终还是应允。镜头下,他点燃香烛,微光映照着他格外庄重虔诚的眉眼。那并非迷信,而是一种与过去对话、对传统恪守的仪式,是对新一天顺遂的无声祈愿。

晨光熹微,恰好从古老的趟栊门缝隙间挤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而肃穆的光晕,仿佛时光在此刻凝滞。

她主动将镜头对准那些曾经觉得“俗气”的日常——坚叔和棋友为了“将军”一步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拍桌子,转眼却又勾肩搭背,分享同一笼刚出炉的虾饺;芳姨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儿媳的不是,一边手下极其利落地将最靓的几件叉烧包仔细打包,小声嘟囔着“留给我个孙”;

陈屿深穿梭于桌间,不动声色地将一位老茶客惯用的紫砂壶提前温烫,记得另一位阿婆每次都要额外一碟辣酱。这些充满了嘈杂烟火气的互动,构成了短片最真实动人的肌理。

她自然不会错过那些静谧的光影——骤雨初歇,饱满的水珠从肥硕的芭蕉叶滚落,砸在青砖上碎成八瓣;午后西斜的阳光穿过彩色玻璃窗,在老旧地板上投下梦幻迷离的光斑;茶叶在沸水中缓慢舒展、沉浮,如同生命起舞;

陈屿深垂眸沏茶时长睫投下的阴影,那一刻的宁静,仿佛能抚平世间所有焦躁。

过程并非总是顺利。为了一个理想的自然光线角度,她常常一等就是大半日;为了不打扰茶客,她时常要蜷在角落,用长焦镜头远远捕捉。陈屿深是她最沉默的支持者。他会提前为她留好不被注意的机位,在她长时间凝神屏息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在她因某个镜头始终不如意而微微蹙眉时,用那杯温水和一句低沉的“唔急,好东西值得等”安抚她的焦躁。

自然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那是一个午后,茶客大多散去,只剩下三两桌老街坊还在慢悠悠地“吹水”(聊天),享受着一盅两件带来的余暇。空气里漂浮着茶叶的清香、点心的甜腻,还有阳光烘烤老木头散发出的、令人安心的暖香。

林温陶端着相机,在桌椅间悄无声息地移动。

陈屿深坐在柜台后,面前摊着账本,手里拿着那支陪伴他多年的毛笔,却许久未曾落下一个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身影。看她为找到一个绝佳角度而微微蹙眉,看她因捕捉到满意画面而眼角弯起细小的弧度,看她额角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细小绒毛。

他的嘴角,在她又一次差点撞到椅子时,无声地向上扬起。

起初,他只是看着。后来,不知是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参与感,还是某种隐秘的、想要进入她视野的渴望,他开始在她构图时,极其“自然”地走入她的取景框。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镜头肯定不会少的……

有时,他正巧端着一壶新沏的茶走向某桌老茶客,挺拔的身姿和手中袅袅生烟的茶壶,恰好成为她镜头里一幅流动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背景;有时,他拿着账簿似乎在核对什么,就站在一扇光影斑驳的窗前,低垂的眉眼和专注的神情,与她想要表现的“时光沉淀”主题不谋而合;甚至有一次,他仅仅是走过去为坚叔续水,那微微倾身的姿态和老人脸上舒展的笑容,构成了一幅完美诠释“人情味”的画面。

林温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的“无意”闯入似乎过于频繁和恰到好处。她透过镜头看着那个男人——他明明知道自己正在被拍摄,却总能表现得如此坦然自若,仿佛真的只是碰巧路过,那份“少爷”式的淡定里,偏偏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笨拙的刻意。

她忍不住在镜头后偷偷笑了,却没有点破,反而默契地将这些意外的“闯入”都收录下来。两人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声的游戏规则,用镜头和身影进行着一场安静的、只有彼此才懂的对话。

事情便是在她试图拍摄墙上那幅淡雅的水墨兰花图时,那幅画挂的位置光线稍暗,总是无法完美呈现墨色的层次和笔触的韵味。她调整了几次角度,甚至搬了椅子踩上去,却始终不满意,有些懊恼地小声嘟囔:“光线差一点点…”

正蹙眉间,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

陈屿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没拿茶壶,也没拿账簿,而是端着一个……巨大的、白底描青花的圆形点心托盘。那托盘显然是崭新的,白瓷底光滑如镜。

他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幅画,又看了看窗外投入的光线。然后,他举起那个硕大的托盘,像举着一面巨大的、古怪的反光板,微微调整着角度。阳光照射在雪白的托盘底上,被精准地反射到那幅水墨兰花上,原本昏暗的画面瞬间被柔和而明亮的光线照亮,墨色分明,纤毫毕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林温陶惊住了,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又聪明绝顶的一幕,差点笑出声来。她透过相机镜头,看到的不仅是那幅被完美照亮的画,更是陈屿深那副无比认真、甚至带着点学术研究般严谨的侧脸。他微微抿着唇,眼神专注地衡量着光线的角度,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托盘的稳定,那样子,比他冲泡几千块一斤的单丛茶时还要庄重严肃。

可他手里举着的,偏偏是一个硕大的点心托盘!这种巨大的反差,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幽默感,让林温陶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软又痒。她强忍着笑意,生怕破坏这好笑又无比动人的一幕,赶紧屏住呼吸,对准焦距,连续按下了好几次快门。

“咔嚓…咔嚓…”

轻微的快门声在静谧的午后格外清晰。她不仅拍下了那幅光线下完美的兰花,更捕捉下了他举着托盘为她补光时,那专注到近乎可爱的神情。

听到快门声,陈屿深才像是完成了某项重大任务,缓缓放下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他将那个巨大的“反光板”随手放在旁边的桌上,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举着托盘当反光板的不是他本人。

他转过头,看向还在忍着笑、脸颊微红的林温陶,只淡淡地问了一句,语气平常得像在问“要添水吗?”:

“够光了吗?”

林温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何止够光…陈老板,你这个‘补光神器’…真是…别出心裁,效果拔群!”她晃了晃相机,“效果太好了,就是…有点费托盘。”

陈屿深看着她笑得开心的样子,眼底也漾开浅浅的笑意,耳根却微微泛红。他抬手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物尽其用而已。反正这个尺寸的托盘平时都很少用到。”

阳光微粒在空气中欢快地舞蹈,绕着他们两人打着旋儿。柜台那边传来坚叔慢悠悠的调侃:“阿深啊,什么时候转行去做灯光师傅啊?手势不错哦!”

芳姨也笑眯眯地接话:“就是咯,看不出来哦,挺会想办法帮人。”

陈屿深被老街坊打趣得有些招架不住,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假装去收拾那个“立了大功”的托盘,背影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和愉悦。

林温陶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相机屏幕里那张他举着托盘的“英姿”,心里像是被灌入了一勺温热的、刚刚出锅的流沙奶黄馅,甜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个午后,没有惊心动魄的告白,没有缠绵悱恻的情话。只有阳光、茶香、一个笨拙又聪明的点心思托盘,和两人之间那流动的、无需言说却早已心照不宣的默契与情愫。

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专属于他的镜头,他可是半闲居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啊。

那是一个意外捕捉到的镜头。她原本想拍那只窝在柜台打盹的猫,镜头不经意微微上扬,扫过了柜台后的陈屿深。他并未察觉,正对着一本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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