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低沉柔和,不算专业,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和温暖,像夜色本身一样缓缓流淌,轻柔地包裹住她。
林温陶从未听过他唱歌,惊讶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月光描摹着他专注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盛着茶香和心事的眼眸,此刻倒映着漫天星河,显得格外清澈而深远。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摸了摸鼻尖,避开了她过于直接的目光,解释道:“小时候,奶奶经常在这个时候唱的…胡乱哼两句,应应景,别见怪。”
“很好听,”林温陶由衷地说,心脏被那古老的旋律和此刻的氛围烘得又暖又软,眼神亮晶晶地,带着恳求,“再唱一点,好不好?就一点点。”
陈屿深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喜爱和期待,那点赧然渐渐被一种分享的愉悦取代。他笑了笑,摇摇头,像是无奈,却也没有再拒绝。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遥远的星河,用更低的、几乎只有并肩坐着的两人能清晰听到的音量,断断续续地重新哼唱起来。
没有华丽的言语,没有逾矩的动作。只是并肩坐在古老的、被月光照亮的骑楼廊下,手腕上系着同款的红绳,分享着一首来自他童年记忆的、关于星桥鹊驾的歌谣,共望着同一片亘古不变的、此刻却因传说而格外动人的星空。
晚风拂过,带来榕树气根的轻微摇曳声和远处最后的模糊人语。那轻柔的、不成调的哼唱,像最细腻的丝绸,拂过心尖,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温柔战栗。林温陶觉得,这个夜晚,这份静谧的陪伴,这若有若无的旋律,比听到一千句华丽的情话更让她心动神摇。她悄悄抱紧膝盖,将发烫的脸颊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星空,生怕被他看见自己失控的心跳和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哼唱声渐渐低下去,最终消失在温柔的夜风里。余韵却久久萦绕在两人之间,比任何声音都更响亮。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沉默不再令人无措,而是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甜蜜的饱和感。他们仿佛共享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秘密,关系在无声中悄然迈过了一道重要的门槛。
坐了一会儿,夜露渐重,凉意侵肤。陈屿深站起身,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夜了,露水凉,回去吧。”
林温陶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跳再次加速。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稳稳地握住她的,稍一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起身后,他便极其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为了拉她起身,别无他意。但掌心残留的触感和温度,却骗不了人。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要短很多。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因为角度的变化而交叠在一起,亲密无间。两人依旧没有多说话,但之间的气氛却已然不同,一种无形的、美好的张力弥漫在空气中。
走到阁楼下,声控灯应声而亮。林温陶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那抹红色在灯光下格外鲜艳。她抬起头,看向陈屿深,轻声道:“今晚,很开心。谢谢你的…向导,还有…歌。”最后那个字,她说得格外轻软。
陈屿深站在暖黄的灯光与皎洁月光的交界处,身影挺拔,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眼底有细碎的、温柔的光在缓缓流淌,像落入了星辰的碎片。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清晰:“嗯。晚安,温陶。”
他第一次如此自然地、省去了姓氏呼唤她的名字,那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缱绻。
林温陶的心尖像是被羽毛最柔软的部分扫过,一阵酥麻。“晚安,屿深。”她也回应了他的名字,声音轻柔得像梦呓。
她转身上楼,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温柔地、专注地附着在她的背影上,直到她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推开阁楼的窗,晚风夹杂着凉意和远处残留的、极淡的线香气涌入。她向下望去,看到陈屿深还站在原地,正仰头望着她窗口透出的灯光。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身影,他抬手似乎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想必也系着同样的一根红绳。然后,他才转身,不紧不慢地朝着“半闲居”的方向走去。
月光下,他手腕上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像一颗跳动的心,像一个沉默的誓言,最终与他一同消失在趟栊门投下的浓重阴影里。
林温陶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根细腻的红绳,冰凉的银饰已被她的体温焐热。窗外的荔湾渐渐沉入梦乡,只有零星灯火与天上星河默默相望。
她沉浸在方才的悸动与甜蜜里,嘴角噙着不自知的笑意。
胸腔里被一种巨大而充盈的幸福感填满,涨得微微发痛。这个乞巧之夜,她没有像旧时的姑娘那样祈求巧手,却仿佛真的得到了“七姐”最珍贵的眷顾——一份清晰可触的、双向奔赴的心意。
这段情缘,在这个星河暗度、灯影摇曳的夜晚,终于彻底越过了所有朦胧的好感与试探,驶入了彼此心照不宣、甜蜜悸动的深水区。那根小小的红绳,成了连接两颗心的、无声却最有力的信物。
楼下,“半闲居”的趟栊门早已闩上。陈屿深并没有立刻上楼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坐在熄了灯的茶楼大堂里。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沉默的光影。
他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却没有吸,只是任由青白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沉静的侧脸。手腕上,那根与林温陶一模一样的红绳,在月光下显出一种暗沉的色泽。
远处的喧嚣早已散尽,此刻的寂静,反而放大了内心某些被节日氛围勾起的、深藏已久的声音。今晚的星河,那首无意中哼起的古老童谣,还有手腕上这抹熟悉的红色…像一把无形的钥匙,轻轻叩响了他心底那扇常年紧锁的门。
记忆的潮水带着旧日的温度与气味,汹涌而至。
也是这样一个星河清晰的七夕夜,只是那时的荔湾,似乎比现在更拥挤,也更…温暖。他记得自己还很小,只到阿嬷(奶奶)的腰间。那时的“半闲居”还不叫“半闲居”,而是挂着更为气派的“陈记茶楼”金字招牌,终日宾客盈门,人声鼎沸。
七夕那天,茶楼会特别忙碌,但也格外有趣。阿嬷和母亲、姑姐们一起,在后院支起桌子,精心准备晚上要拿去“摆七娘”的工艺品。
他则像个小尾巴似的在她们中间钻来钻去,被五颜六色的丝线和香甜的巧果味道包围。阿嬷会用沾着面粉的手指,点着他的小鼻子笑骂他钻在脂粉堆里。
父亲…那时的父亲,还不是照片上那个眉宇间凝结着愁绪的男人。他高大、爽朗,是茶楼说一不二的年轻东主,人人都敬他一声“陈少”。七夕夜,他会破例允许伙计们早些收拾,然后大手一挥,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去巷口凑热闹。
他记得最清的,是父亲会把他扛在肩头,让他看得比所有人都高。父亲会指着天上的星星,用带着茶香的醇厚声音,告诉他哪个是织女星,哪个是牛郎星,中间那条模糊的光带就是银河。
“睇到冇?佢哋每年就靠今晚座鹊桥见一面咯,”父亲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也有种他当时不懂的感慨,“所以要珍惜眼前人,知唔知啊,衰仔?”
那时他懵懂地点头,只顾着伸手想去抓那些看似很近的星星,和空气中飞舞的萤火虫。
阿嬷确实会在那样的夜晚,低声哼唱那首古老的童谣。调子比他现在能记起的要更完整,更婉转。她一边哼,一边会悄悄把一根早就编好的、用红绳串着小小平安锁的手链,系在他的手腕上,嘴里念念有词:“保佑我哋深仔快高长大,聪明伶俐,第日担起头家…”(保佑我们深仔快高长大,聪明伶俐,日后担起家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