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多,赴考的,送考的,看热闹的,将门前堵得水泄不通,江念低着头,拣着缝隙向大门走去。
被人盯着的感觉还在,但人太多了,此时也难以细查,况且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便是有人看她,也不足为奇。
“去吧,”江筠一直送到门前,低声叮嘱,“我在外面等你。”
心里突然慌张,江念紧紧攥住她:“姐。”
茶楼上。
韩尚猜测着:“是江四的三姐吧,刚从乡下回来那个。”
沈豫向窗后掩住身形:“打扮得好生素净。”
衣衫半新不旧,头上只插着一支银钗,夹在一众衣香鬓影的贵女们中间委实有些寒酸,江家这么穷吗?可江家那姐弟三个,打扮都比她华贵得多。
“在乡下待了那么多年,听江四说念书也不行,”韩尚笑道,“上不得台面也正常。”
沈豫想说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到底只笑了下,没有说话。
楼下。
“廿廿,不怕。”江筠看出江念的紧张,轻轻抚她的脸,“不要管结果,只要尽最大努力,别让自己后悔就好。”
门内响起悠扬的钟声,催促考生进场,擂鼓般的心跳一点点舒缓,江念长长吐一口气。尽最大努力,不后悔就好。松开江筠:“好。”
边上人影一晃,江维鸾与柳氏作别后,当先进门。江念跟着迈过门槛,回头,江筠还守在门外,红唇微启,无声向她道:“努力。”
江念默默在心中回应,回头,快步跟上江维鸾。
钟鸣三遍,最后一个考生入场,吱呀一声,大门自内关闭。
“去茶楼里等吧,”柳氏目送着江维鸾消失在门内,看了眼江筠,“你头上这花挺别致的。”
仆妇簇拥着往茶楼里走,江筠道:“姨娘给的。”
张姨娘竟有这好东西?柳氏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花瓣迎风微动,早起她乍一看还以为是真荷花,江维鸾也看了好几眼,虽然不曾说什么,但她做母亲的看得出来,女儿很喜欢。“是什么花,哪里买的?”
“通草花,哪里买的我也不知道,”江筠满心里惦记着江念,随口道,“早起姨娘给的,那会子着急走,没细问。”
耳边倏忽一阵嘈杂,她们进了茶楼,大堂、楼上,甚至楼梯跟前全都挤满了看热闹的闲人,先前派来订座的小厮从人缝里挤过来:“太太,客满了,小的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座位。”
江筠微微蹙眉,附近除了这茶楼,再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三科考完至少两个时辰,难道要去露天地里等着?正自焦急时,楼上突然有人叫了声:“维胤!”
一个着惨绿袍的年轻男子快步下来,向着柳氏一躬身:“江夫人,晚辈在楼上定了个雅间,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暂歇片刻。”
“多谢沈兄。”边上江维胤连声道谢。
男子直身抬头,江筠看见他挺秀的鼻梁,水漾的桃花眼,双眼皮的痕迹深而上翘,便是不曾笑,也像是带着笑意。是沈豫吧,江筠无端觉得脸上有些热,想起江维胤之前无数次说过,建安侯府沈豫,京中容貌第一的郎君。
当!楼下一声锣响,打探消息的伙计飞跑进来:“开考了,开考了!”
书院里。
二十名考生各自在座前站定,主考官朗声宣布:“今次入学试共考三科,时限两个半时辰。第一科诗赋,第二科、第三科自选,经义、琴棋、书画、术数、算学、骑射均可。”
偌大的厅堂里顿时安静到了极点,江念余光里,看见江维鸾抿紧的红唇。
考法改了,原本必考的经义变成了自选。是为了那内定之人,特意改了规则吗?但不管怎样,对她都是好事,须知经义,原本是她最弱的一科。
“夫子,”身后有人发问,“从前都是一科经义,一科诗赋,一科自选,为何突然更改规则?”
江念忍不住回头去看,是个淡黄衫子的圆脸少女,乌黑明亮的眸子望着台上,极是大胆:“可有什么缘故?”
耳边如松下风动,先前不敢开口的考生们有她挑头,嘁嘁喳喳俱都议论起来,考官右手微微下压,神色肃然:“如何考,由书院决定,非尔等所预。钟响三声后开考诗赋,限时两炷香,香尽诗未成者,退场,诗成者,交由师长品评判定,择选第二科、第三科。”
话音落时,第一遍钟幽幽敲响,江念定定神,见一个夫子上前将诗题限韵钉在屏风上,诗题是《秋望》,五律,限一东韵,空、濛、蓬、中四字①。
一东韵少,这四个字也不常用,这诗并不容易做。脑中急急思索着,听见第二遍、第三遍钟响,嚓一声,夫子打着火镰,点燃第一支香:“开始。”
轻烟袅袅,夹在笔尖落纸,沙沙的轻响声中,身边已经有人提笔开始写了,江念极力回忆着江筠让她背诵的佳句,想找能套用的,急切中怎么也找不到,觉得紧张,微微闭着眼。
江维鸾看她一眼,心中得意。限韵虽然刁钻,但诗题却是常见,这半年里舅舅请了名师给她补课,类似的题目她做过好几次,早有积攒下的佳句,只要换上限定的韵脚,想来便可无虞。提笔蘸墨,不假思索向纸上写去。
两人桌挨着桌,因此江念模糊看见她悬腕落笔,瞬间已是两行。越是焦急,越是无法成句,听见周围绵绵不绝,都是书写的声音,看见远处微光一闪,第一支香燃尽,第二支香点燃。
这第一科,也许就是她最后一科。
既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她原本也只是陪跑,原本也知道考不上,放手一搏,不辜负这些天的努力罢了。
顾虑抛下,心绪突然平静。秋望,秋日里眺望。又何必拼凑什么佳句?秋日里她乘船还京的几十个昼夜,哪一幕,不是切合诗题?不如将感受如实写下,哪怕写得不好,也是她真实心意。
一念至此,眼前一幕一幕,绵绵不绝划过运河两岸苍茫的秋景,最后都定格成旌旗招展的点将台,隔着萧萧青山,漠漠平林,在渐冷的秋风里,孤山留给她最后一笔浓墨重彩的印象。耳边仿佛响起震天的金鼓声,江念睁开眼,提笔写下首联:“长风卷旌旗,金鼓荡碧空。”
跟着是颔联、颈联、尾联。
无声无息,第二支香恰在此时燃尽。
茶楼里。
雅间的门开着一条缝,外边笑语议论之声灌满两耳,热热闹闹,说的全都是入学试,有猜测试题的,有议论赴考之人的,还有谈论往年考试情形的,江筠悬着心,看见打探消息的伙计飞跑进来:“第一科考完了,有人出来了!”
江筠怔了下。必考科经义、诗赋,其中诗赋若未能在时限内做完,就会被勒令退场,但诗赋通常是第二科,眼下应该是考经义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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