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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雨夜

惊雷轰鸣,电光闪烁,映得人容颜惨白。

李钰看清来人面目,几乎是立刻跌坐在椅子上。

李晁奚看出他神情中的恐惧,却一言不发,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迈去。

“你,你……”李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眼看着李晁奚越走越近,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喘息的压抑气息。高严没有什么犹豫,挡在了李钰的面前。

李晁奚停住脚步,微微挑眉,“高公公,朕与父皇说几句话,不必如此大惊小怪吧。”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语调全无波澜。可不知为何,却让人脊背生凉,心尖颤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脖颈。

见高严迟迟没有行动,李晁奚语气更加危险,“高公公,听不清朕说话么?”

高严喉间干涩,须臾之后,退至一旁,垂手而立。

前方没有了阻挡,李晁奚径直来到李钰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父皇。”

李钰从没见过这样的李晁奚。

从前,李晁奚只是个不受人待见的皇子,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后来,他在西南剿匪一行中立下大功,开始展露锋芒,李钰也只觉得他是有几分本事,却是个不知变通的倔脾气,往后定然是斗不过怀王的。

所以,李钰心安理得地将他当成一枚用以制衡怀王势力的筹码,故意提拔他,给他更多在朝中崭露头角的机会。

人人都知晓,李钰的皇位乃是发起宫变,杀兄逼父夺来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任凭某个皇子势力独大,会招致祸端。唯有多方制衡,方可在皇位之上高枕无忧。

可说到底,他心中理想的继承人从来就只有怀王一个。

李钰从来就没起过将皇位传给李晁奚的心思。即便是罚怀王回府禁足的那段时日,也从来没有过。

……

其实,李晁奚这个孩子,他原本是疼爱过的。

李晁奚幼时聪慧过人,三岁识字,七岁便能作诗。虽是孩童,却往往语出惊人,对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一番见地。每逢宫学考试,总是名列前茅,因而招致了不少嫉恨。倘若不是李钰有心维护,也许他早早便丧命于他人之手。

可就在李钰发现他并非自己亲生子嗣后,这份疼爱便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李钰痛恨背叛,更痛恨这种被人愚弄的感觉。怒火涌上心头之时,他恨不能亲自将那个野种掐死!

他真的,差一点就这么做了。

夜里,他去了李晁奚的居所,屏退四周下人,只身来到卧房。

彼时尚且年幼的李晁奚侧躺在寝具上,已然睡着了。

那时的李晁奚还是个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性格要比现在活泼许多,也总爱笑,就像个暖人的小太阳一样。即便是睡着了,嘴角也是向上扬起的。

这孩子睡觉并不怎么踏实,翻来覆去,将被子踢得乱糟糟的。难怪更小一点的时候,总是生病。

他蜷缩着,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在说梦话,看起来可爱极了。

李钰心情复杂地走上前去,一步,两步……

他伸出手,颤抖地伸向那个孩子的脖颈。

就在指尖刚刚触到肌肤之时,李晁奚却突然往床边拱了拱,在睡梦之中一把抱住了李钰的胳膊。

李钰心下一惊,便想甩开。谁知那孩子抱得更紧了,还在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

“父皇,抱……”

李钰蓦地睁大了双眼,心间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填满了。

那夜,他在李晁奚的床头坐了许久,静静看着幼童软糯可爱的面庞,以及与赵姨娘极为相似的面容,只觉心情复杂。

理智告诉他,不该将这个扰乱皇室血脉的孽种留着。

可是,可是……

他曾陪他一起放过风筝,骑过马,授他诗书礼仪、文史策论,寄予他无限的厚望与期待。

曾经,李钰疼惜他幼年丧母,留在身边亲自教养。

这是他亲自养大的孩子。

李钰终究没能下得去手。也许是前些年杀孽太多,他竟也变得感情用事起来了。

反正,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若是无人庇护,也该也活不长久吧。何必亲自动手,再造杀孽呢?

李钰如此想着,轻叹一声,便离开了。

从此,他对李晁奚的态度急转直下,从原来的关怀备至,变得冷漠苛刻。稍有一点不顺心,便会施以惩戒。小则罚抄诗文,重则长跪不起。

一开始,李晁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突然变了态度。

他虽没能猜出原因,却认定是自己的错,所以总是变着花样地去讨父皇开心。结果非但没能挽回父皇的疼爱,反而招致更多厌恶与辱骂。

渐渐的,他似是明白,无论自己做得有多好,都无法再修补父子二人之间的裂缺。于是,他不再去讨好李钰,而是变得沉默起来。

李钰的孩子有许多,他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当李晁奚不再主动讨好李钰后,李钰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个存在。

直到后来,李钰听高严说起五皇子落水,险些丧命,变得木讷痴傻后,也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晁奚活了下来。

在这纷乱阴惨的深宫之中,无人可依,无人可求,可他还是活了下来。

多年的韬光养晦,早已炼出他隐忍顽强的心性。他沉着稳健,一步一步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党羽和势力,终于在黑云山一役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关于将李晁奚作为用以制衡怀王势力的筹码这一点,李钰其实心有愧疚。

在他眼里,李晁奚虽然心机深厚,却对他这个父皇敬爱有加,即便遭到冷待与苛责,也从未抱怨一句,反而事事为他着想,可他的内心却从未赋予李晁奚夺嫡的资格。

因着这份愧疚,叛军攻破青函关,直往长祈而来之时,李钰决定带上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一起离开。

他想让李晁奚活下去。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晁奚的温良顺从都是假的,都是演给他看的。

于是,李晁奚假意听从弃城之策,实则留在长祈,自立为帝。

若得胜,便是一战成名,功绩无双。

若是败了……他就会成为叛军第一个屠戮的对象,即便是被扒了皮肉、放干鲜血,也不为过。

李钰终于明白,这个看似温顺稳重的孩子,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

而此时此刻,当这个看似平静的疯子从轻蔑地俯视自己时,李钰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李晁奚将他眸中恐惧尽收眼底,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父皇,您都猜到了?”

李钰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以保全他这个落魄帝王最后一点尊严,“暗杀梁相一事,当真是你做的?”

“嗯。”李晁奚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李钰气血翻涌,“从你知道朕要弃城南下起,你就算计好了这一切。不止要在长祈自立为帝,还要在南下队伍中安插人手,借机铲除梁相。是这样吗?!”

“是啊,父皇猜得很对。”李晁奚淡淡地道。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李钰浑身颤抖着,“危难将至之时,朕想带你一同逃命,你却想着如何将朕从皇位上拉下来!”

“带儿臣逃命?”李晁奚歪歪头,颇为不解地看着他,“父皇不会以为,逃命……也算得上一种恩赏吧?”

“你!”

李晁奚无视他的愤怒,继续说道:“更何况,父皇从没起过要让儿臣即位的心思,儿臣自然也该耍些手段,不是吗?”

李钰立时愣在原地,微微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朕从未起过那心思……你……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李晁奚淡淡一笑,看起来不甚在意,“虽是如此,儿臣心中,一样敬重父皇。”

“你何时知道的?”

“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十几年前吧。”

“你早知自己不是皇室血脉,却还起着夺走皇位的歹念?!”李钰心头大骇,震惊到不能自已。

“父皇,儿臣得纠正您。”李晁奚的语调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平静得令人感到心慌,“这不是歹念,这已经是事实了。”

“你,你!”李钰气得浑身颤抖,呼吸不畅,“你这个,扰乱皇室血脉的孽种,贱婢生的下贱胚子!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李晁奚略微挑眉,看不出心情如何。

李钰骂完之后就后悔了——倒不是担心恶语伤人,而是惊觉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都在李晁奚手上,若是激怒他,对自己没好处。

空气一瞬间变得沉寂起来,落针可闻,冷冽不安。

李晁奚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我便是侍妾生下的私生子又如何?”

头发花白的老皇帝愣住了。

李晁奚俯下身,一手撑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盯着李钰,挑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来,“父皇,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侍妾和侍卫私通的野种夺走了你的皇位,这种感觉,好不好受啊?”

“大逆不道?”李晁奚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李钰方才说过的话,随即轻笑一声,“我便是道。”

“你……你!”李钰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几乎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曾经,我是那么敬重您,爱戴您,把您视作我一生的榜样。”李晁奚一字一句地说着。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让人感到格外沉重。

“是您亲手将我推入众矢之的绝境,又决心不再管我的死活,任我在深宫之中,被蚕食殆尽……父皇,您可知道,御花园冬日的池水,有多冷么?”

李钰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慌忙摇头,“你不能怪朕,这不是朕的错……你又不是朕的儿子,你凭什么怪朕!”

李晁奚看了他片刻,松开手,站直身子,语气变得轻松下来,“您误会了,父皇,儿臣不怪你。”

禁锢解除,李钰仍旧有些惊魂未定,浑身警觉。

门外仍旧雷声大作,木窗被拍打得连连作响。

下一秒,宝剑出鞘,寒光乍现,血花四溅。

鲜血喷洒,李钰感觉到面颊上传来灼烫而粘腻的触感。

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只见老太监高严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正不断地涌出血来。

高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死了。

李钰张了张嘴,只觉喉间干涩,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呜咽。

月色入户,映在李晁奚满是鲜血的脸上,衬得他恍如地狱鬼魅。

他收起染血的剑,看着李钰惶恐不安的神色,语气有几分责怪,“父皇,您又不是没杀过人,这么害怕做什么呢?这可一点儿也不像原来的您。”

李钰浑身颤抖,没有说话。

“父皇,不管您信不信,时至今日,儿臣依旧敬您,爱您。所以……”李晁奚说道,“儿臣会让您亲眼看到,这大昭江山在我手中变得越来越好,变得比从前还要好。”

“而江山之主……”李晁奚顿了顿,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不再是您的子孙后代。”

这句话对于李钰而言,毫无疑问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失魂落魄地跌倒在椅子上,胸闷气短,眼前一阵阵眩晕,只能发出几句虚弱无力的低语,“你休想……”

李晁奚低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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