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没过多久,某日,叶温遥带领了好些故渊门弟子,登临景西王府,运来了好几箱金银珠宝、丝绸布帛,以此作为聘礼,又将聘书代为转交,由此定下婚约。
如此豪奢的聘礼,声势浩大地运到景西王府来,引得城中百姓议论连连。仅仅一天,便传得街头巷尾全都知晓了。
此事闹得城中沸沸扬扬,有人赞他二人是天生一对的壁人,却也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说什么景西王府家的小姐早过了婚配的年龄,成了人老珠黄的老英雄,这才不得已下嫁给一个无权无名的庶民。
不过,这些在背后碎嘴的人很快便被冠以“中伤朝廷命官”的罪名,请去大理寺做客了。
远在皇宫中的李晁奚听闻此事,也没多言,只是叫司言行事作风稍微低调一些。
而后,李晁奚亲自涉入此事,先是找人算了几个良辰吉日,再三挑选后,将二人婚期定在下月初二。看起来,似乎比两个新人还要着急。
至于他如此做的原因,阿柔心知肚明——
当日长祈城四面楚歌、孤立无援,边军尚未来得及回防,朝中可用武将实在是少之又少。绝境之下,李晁奚封阿柔为昭武副尉,希望她能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作用和价值。
而如今,守城一战得胜,西南将领唐元思带兵支援,大昭四方军队纷至,随时听凭天子号令。如此情境下,阿柔这个“昭武副尉”就显得有些多余。
她虽出身将门,熟读兵书,却无多少领兵经验。长祈危机已解,令她继续带兵,恐怕不妥。
何况戚家本就手握西北铁骑,戚家父子皆是战功赫赫、甚有威望的统领。如若继续将她留任军中,保不齐许多年后,她便会成长为如父兄一般不容小觑的名将。到那时,景西王府的势力就再也压不住了。
李晁奚不愿见到那样的局面,但作为天子,却也不能儿戏一般地直接收回“昭武副尉”的职衔——如此未免有过河拆桥之嫌。
但是现在,阿柔和司言订下婚约,那便好办了。李晁奚只需顺水推舟,促成这桩婚事,便可以“不愿拆散新婚夫妻”之名,将阿柔留在京中,只挂虚职,不给实权。
至于进军北境,清剿叛军残党一事,就交由其余武将去做好了。
阿柔明白李晁奚心里这些算计,却没有多说什么。她本就志不在沙场,更不愿给景西王府招致祸端,让二哥在京中的处境更加艰难。就算李晁奚不提,阿柔早晚也会辞去军中职衔。
在山林间自在惯了的野雀,可不愿被拘于条条框框的琐碎规矩之中。
……
与此同时,京中又接二连三地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叛军贼首之一云洛横死天牢之中。
关于此事,就连司言也不知道具体过程,只听说天子审讯时,云洛突然暴起,欲对李晁奚下手,最终死在侍卫乱刀之下。
李晁奚没能从他嘴里撬出更多关于叛军内部的情报秘闻,为数不多的几条也辨不出真假。一连几天,他的心情都不太妙,周围伺候的宫人皆是小心翼翼、心惊胆战的。
而后不久,李晁奚在朝会上封老将唐元思为平北侯,命其率部北上,收复河北地区,清剿北部残余的叛军势力。
又过几日,天子李钰归京。
昔日万人朝拜、无人敢违的天子,如今像是一条外强中干的丧家之犬。
奔波在外的日子里,李钰几乎夜夜都在做纷繁混乱的噩梦。有时梦见血流成河的长祈,万里枯骨,惟余哀哭;有时梦见叛军闯入他华美的宫殿,将他头颅斩下;有时梦见因战乱而丧命的冤魂哭嚎着向他索命……
李钰不敢走主城门,更不敢面对长祈百姓。
离开长祈那日,李钰身边跟了许多宫妃臣子,队伍浩荡。而现在,跟着一同回京的人竟连原先的一半都不到。
就这样,李钰带着这支七零八落的队伍,狼狈而仓惶地从城北偏门溜进皇城。
……
李钰以为自己的归来不会有宫人相迎之时,可就在进入宫城后,却陡然看见早就候在门口的李晁奚。
李晁奚身后跟着十余位臣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李钰面前。
随后,在李钰惊愕的目光之下,李晁奚带领众臣跪下,叩首行礼,“儿臣恭迎父皇回宫。”
“恭迎陛下回宫!”
李钰觑着这一幕,内心十分复杂,“都起来吧。”
“谢陛下!”
李晁奚稍作打量——随行队伍之中并未见到怀王,也没见到梁相。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面上仍旧一片恭敬,“儿臣特意设下宴席,为父皇接风洗尘,还请父皇赏脸。”
李钰心里七上八下,看着李晁奚波澜不惊的神情,只觉越发看不透这个“儿子”。
当初离开京城之时,李钰原是打算带上他一起走的。哪知李晁奚嘴上应承,却并未如约随行,反而趁此机会自立为帝。
大军将至,危难关头,他李晁奚想的竟然不是如何保全性命,而是如何夺走这江山!
当真是细思极恐……
李晁奚能有如此算计,现今却扮作一副温良孝顺的模样,又存的是什么心思?
李钰无法不多想,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
……
及至宫殿,李晁奚将李钰迎至上座。
宫人添上酒水菜肴,一场各怀心思的宴席就此开始。
李钰头一回在宫宴上感到如坐针毡,既要应付众臣问候,又要应付李晁奚不知真情还是假意的关怀。
席间,李晁奚突然开口问道:“父皇,怎么不见二皇兄同您一起回来?”
李钰顿了顿,回答道:“他……和朕分开了。”
“这样啊。”李晁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需要儿臣派人去寻二皇兄下落?”
“不必!”李钰连忙制止,随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急切了,尴尬地挪开视线,稍稍放缓语气,“半道便自己逃走的孽障,不必再找。”
李晁奚沉吟片刻,神色晦暗不明,“是吗?儿臣明白了。”
……
这场宴席在尴尬而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
就在此时,李晁奚突然起身,走到李钰身前,跪拜行礼道:“父皇,儿臣自知罪孽深重,求父皇责罚!”
李钰吓了一跳,“何罪之有啊?”
李晁奚双手交叠,抬首望去,神色恳切,“儿臣罔顾纲常,自立为帝,有悖于礼法,是不敬君父之大罪。父皇若要惩戒,儿臣绝无怨言。”
此时的李晁奚已是手握实权的天子,李钰哪里担得起他这一跪?
李钰慌忙上前搀他,“你为我大昭守下城池,驱逐叛军,乃是天大的功绩。至于旁的,哪有那般重要?”
李晁奚眸中仍是一片赤诚,“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如若父皇不弃,儿臣便将这位置交还父皇。”
交还?
呵,说得倒是漂亮。
倘若李晁奚当真愿意把皇位交还回来,就不会装模作样地来征询他的意见。
他算是明白了,李晁奚今日特意设下宴席,说是要恭迎父皇回宫,其实就是逼着他退位让贤。
李晁奚在战时自立为帝,虽是为了大局考虑,但这皇位毕竟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可倘若李钰当着群臣之面,亲口承认李晁奚的天子之位,那就不一样了。
此举看似是在征询李钰的意见,实则一点余地也未曾给他留。
李钰离京数月,京中时局已在李晁奚的掌控之中,若是强行要回皇位,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长祈一战后,天下民心尽皆向着李晁奚。属于他李钰的时代,早已过去了。
李钰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假装平静地说道:“多亏有你力挽狂澜,布阵防守,方可保全长祈免于沦陷。此番叛乱,是朕之过,想来上了年纪,也该把江山交给小辈了。”
李晁奚微微颔首,静待他把话说完。
李钰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你既已称帝,朕便就此放手。从今往后,定要多为民情民生着想,万事万物以江山社稷为先。吸取前人之教训,发扬己身之才能,为天下百姓,重现昔日繁华盛景。”
李晁奚瞳孔微颤,似是感动极了,俯首再拜,“谨遵父皇教诲。”
席上其余臣子也纷纷跪拜,“陛下英明!”
李钰望着阶下叩首的众臣,知晓他们并非是在拜自己,而是在拜身前这个野心勃勃的新帝。
一时之间,难以言喻的悲凉与疲惫涌上心头,让他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来。
……
宴席结束后,李钰在宫人带领下,来到新的住所。
这座宫殿大而宽敞,陈设齐全完备,院里还种着些奇花异草,环境可以说得上舒适。但比起从前睥睨凡尘、豪掷千金的日子,到底还是差了不少。
李钰不禁在心中自嘲——做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可真是窝囊啊。
身边宫人焕然一新,想也知道是李晁奚派来监视他的。而今唯一能信任的人,竟只有从始至终都跟在他身边的老太监高严。
夜里,李钰找了借口将旁人遣散,只留高严一个人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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