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望见美妇人微微上挑的眉眼,季姜心间微恍,有张娇蛮的面孔一闪而过。
怪道眼熟呢。
萧宝姬那双眼不正与眼前这位美人如出一辙么。
杨淑妃或是说赵国公杨家的大名,季姜是听过的。
若说大晋勋贵里有哪两家最草根,那必是冯、杨两家了,冯家佃农出身,不多赘述。
杨家祖籍通州,祖上乃是挑货郎出身,前朝末乱世渐起,挑货经营早早做不下去,赵国公杨闯挑头做了亡赖,当年在通州地界,杨闯是出了名的田野无赖子。
后来,杨闯犯了砍头的罪状,逃命至平城,巧是遇见了方习武下山的孟詹山,后由他引荐,入了靖武帝的军营。
要说帮杨闯逃出通州的功臣,那必得是他的亲妹子,杨淑妃,杨雉莫属了。
乱世出头的女子,绝非一般女子。
杨雉的机智叫她帮亲兄逃过了砍头,后来去到平城,她的泼辣大方又叫杨家在当时的军户里立住了脚。
如今的杨家的国公爵位,认真说来,算是兄妹俩一块儿挣来的。
那样的泼辣女子穿戴起世间的富贵后,便成了如今长安人口中的骄横跋扈,连带着其女也似受了什么传承。
季姜正痴痴想着,便听那边杨淑妃嗤笑道:“你当真是谢东篱的女儿?怎的呲哒两句便不作声了,这可不像她的牙尖嘴利啊。”
冯太后端坐上首,并不阻止杨淑妃的刺耳直言,甚至斜眼拦住了想要开口的冯灵云。
她那双慈和的眼显出一点锐利,来回扫一眼将要对峙的两人,最后落回季姜身上。
燕北,豺狼虎豹盘踞之地,没有爪牙的羊羔可待不长久。
听到杨淑妃明晃晃的挑衅,季姜收敛眼底的思绪,上前两步,正对上那双美目,笑回道:“娘娘说笑了,女儿哪里有不似母的呢,莫说家母与臣女,就叫旁人瞧娘娘与公主殿下,那也是一脉相承的......”
季姜的话欲吐不吐,便听周遭响起一片吸气声。
杨淑妃仍旧笑着,覆上冰霜的眼底还隐隐挑起一抹久违的兴味。
“......蔼然可亲啊。”
季姜可不怕,意有所指笑道。
在场哪个没见过八公主的骄纵,又有哪个不知这话的讽刺。
杨淑妃那弯柳叶眉微微挑起,皮笑肉不笑道:“孟六娘子比之令堂,眼更明,嘴也更利啊。”就是不知,能不能有个比谢东篱好些的结局。
季姜淡道:“淑妃娘娘过誉。”
这下,杨淑妃眼中寒冰渐渐散去,深看一眼小娘子倔强鲜活的模样,她垂眸,心间不禁泛出一两分讽意,却又掺着自己都辨不清了的怀念。
两厢歇了话,冯太后才适时开口,“好啦,六娘头次来哀家宫里,吵着要见小娘子的是你们,如今嘴上顽性的也是你们,若再如此,哀家便将你们一并逐了出去,再不许进哀家的永安宫。”
出身相似,杨淑妃与冯太后素来亲近,眼下太后递来台阶,杨淑妃便顺着笑道:“太后娘娘小瞧人了不是,臣妾哪里是有意与孟六娘子打机锋,不过是这长安好不容易来个别致些的小娘子,臣妾稀罕些罢了。”
杨淑妃此人粗中有细,说着,还真唤身边的大宫女,将一早备好的赏赐端了上来。
由她带头,四下来瞧热闹的妃嫔或多或少都给了初见小辈该有的礼。
等这一阵过去,太后才挥手,叫方才与冯灵云闲话的那位大宫女上前,将漆盘上的紫檀木盒呈给季姜。
“前月高句丽送了岁贡来,哀家瞧着这对衔尾盘鱼玉佩成色上佳,昨儿便差人拿了来,想着给你们这些小辈做个物件也是极好的。”
季姜垂首,便见紫檀木盒里装着一只玉佩。
玉佩通身青碧通透,玉底镂空作水纹,一尾锦鲤浮然于上,只是,眼前这块玉佩是左边的,右边那块却没有。
显然,这一对玉佩被拆作了两只,另一只给了旁人。
归京半年,收到的物件不算少,季姜一想便知,另一块玉佩被送到了谁的手里。
思及此,她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份好奇又隐隐浮上来。
到底为何,一定要是她或者阿姐与李兖缔结鸳盟呢?
季姜眉眼微沉。
她初到京,对长安这些人际也还处在慢慢熟悉的过程中,更不必说有关燕北的事。
而且她曾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孟家的兄弟姊妹,甚至冯灵云她也曾问过,但大家对燕北和宇文家似乎都很是避讳。
避讳什么?
“咳咳。”
见季姜久不作声,临席的冯灵云忙咳两声,把人的神志拉回来。
长者赐不敢辞,况且这是太后所赐,季姜还犯不着在这样的场合计较,左右没摆到明面上的事,她一概装作不知。
季姜起身跪谢冯太后,从大宫女手中接过紫檀木盒,她忘了身边的人是阿蛮,顺手便把盒子递了过去。
“咔”的一声,紫檀木盒与阿蛮掩在袖下的木盒相撞,发出不小的声响。
季姜恍然抬头,看向立在自己身后的阿蛮,有些懵的眨了眨眼。
阿蛮也低头看她,却是一脸无力的样子。
他在这儿遮掩半天,她一个个恍神就给露出来了。
这声音自然也引得众人抬眼,纷纷皆朝阿蛮看去。
在宫中待久了的便没有不眼尖的,一看这小内侍是良患的孙儿,又似是有意遮掩什么,便也没人先开口询问。
只有年岁不大,才入宫不久的崔婕妤“呀”的一声,往这边探探身。
问道:“怪道不远的路,两位小娘子走了这许久,缘是有人先咱们一步给小娘子补了年礼啊。”
闻言,季姜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杏眸微合,却是一时没能抓住,在低头收回视线时,蓦然瞥见阿蛮微微挑眉的动作。
就这一瞬,她似乎看懂了阿蛮的意思。
他在说:这木盒,还不明白吗?
然后,随着阿蛮视线的引导,季姜的目光也落到那盒蜜饯梅子上。
“幼时阿娘常做,我常看,便也学会了......”
“没回......”
萧岺清润含笑的声音又在耳畔念过。
直到此时,季姜才想到,她是来见太后的,明明蜜饯梅子用荷包装来才好,可萧岺却偏偏选了最显眼难藏的木盒,其意全然可知。
盯着木盒,季姜缓缓眨了眨眼,下一刻,却利落地收回了视线。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她不禁想,对自己,萧岺有何不可直言,却要用这种半利用半试探的方式,要她与太后提起德妃娘娘。
自己的几句话若能叫他与阿娘相见,哪怕这人不是萧岺,是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她也会帮。
可为何偏偏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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