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司妤早就发现这道金光灵识与古籍所载有所不同，后又与十丈垂帘的话相互佐证判断出，这道灵识大概率是未能成功生识的残灵。

只是她没想到，这玩意竟然还有个名字。

燕无遗，有点好听。

然而这点好听，也在燕无遗听从十丈垂帘的话，强行打破她的傀儡契时烟消云散了。

“老陆！”唐司妤扬声唤道。

陆衔辞早已就位，骨筷挟着万钧灵力破风而至，将燕无遗的金色灵力逼退半步。同时唐司妤抓紧时机，重新将十丈垂帘捕回了契约轮盘之内。

她迅速成符，傀儡契的符文重新浮现在十丈垂帘的身上。

“不要不要不要……呜呜……”

十丈垂帘逃脱失败，心中惶惶，已经是绝望到了极点。

嗤——

一道不可拒绝的灵力前行撕开了傀儡符文，以身相替，将十丈垂帘换了出去。

十丈垂帘得片刻喘息，却并未逃走，反而重新将自己的叶片覆于燕无遗身上，如江水入海般将灵力汇入燕无遗的身躯之中。

“好得很！”唐司妤眼见燕无遗将自己换进了契约轮盘，气极反笑，“你真是上赶着找死！”

燕无遗站在轮盘之中，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威压。他的脸上缓缓浮现出几道裂痕，却又在灵力的修补下恢复如初。

“那株小花对我有恩，我无法束手旁观。”燕无遗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在这血契阵法中同样支撑的艰难。

唐司妤闻言怔忡片刻。

却只见两条叶片结出繁杂的手印，金芒光辉刹那间绽于夜空，如利箭划破苍穹般，直插入符文中心。原本的符文渐渐扭曲成更为古朴的文字，凛冽的夜风中忽地涌出一股十足的血腥气。

这是唐司妤的血。

鲜血自她的手掌迸出，顷刻间染了一身血红。一身灵血化作一道暗淡的红芒，缓缓浮于咒文之中，摇摇欲坠，时刻都有消散的风险。

“这是……”唐司妤瞳孔骤然紧缩，待看清新的符文后猛地僵住，荒谬，诡异，难以置信等等情绪翻涌。

电光火石之间，在场众人都已经认出了那些古朴文字的内容。

血契！

血契乃是上古契约，结契二人以魂灵热血为媒介订下永世之约，从此生命荣辱结系于一体，若一方死亡，令一方也绝无可能独活。主从之别也不以施术方区分，而是在二人精血交融后，二人精血交融，直至一方完全压制另一方才最终定下。

决定胜负的便是灵力。

唐司妤没有元婴，而灵识的浑厚灵力他们早已亲眼所见。

这灵识，竟妄想以灵力强压唐司妤为从契者！

“不行，不可以！”

劫鸾音目眦尽裂，灵力蛮横而出，试图将这场血契之约打断。陆衔辞也同时出手，只待时机到来，将唐司妤从阵中替换出。

然而二人的灵力却在即将接触到燕无遗的那一刻被尽数吸入契约轮盘，只能眼睁睁看着轮盘之中的金芒愈发闪耀，将本就在苦苦支撑的红痕吞噬殆尽。

劫鸾音的手冻在半空，殷红的血色映在她茫然的双眸之中。血契两个字在她的唇齿间滚了几圈，最终化作一声绝望的悲鸣。

“不——”

“唐首席，后悔吗？”十丈垂帘笑得狡黠，金色的灵力源源不断，在轮盘之中寻找着剩余的血痕，“你已是强弩之末，不如乖乖屈服，我保证日后不会驱役于你。”

唐司妤无心，也没有精力回应了。

金色灵力的骤然爆发将她压得喘不上气来，污血重新涌入口腔。唐司妤不得不咬紧牙关，不让它们流出来。从灵石中引出的灵力早已用尽，灵脉干涸，寸寸而断。一身精血成了她最后的依仗。

这是一场豪赌。

唐司妤摄念心神，一身精血绵绵不断的注入血契轮盘之内。唐司妤目光坚定地盯着燕无遗，分明是在向他传达着决心：若要从契，我宁愿耗尽精血而死！

燕无遗的眸中划过一丝犹豫，若再继续下去，唐司妤必将血尽而亡。他只想将十丈垂帘救出，并不想要唐司妤的性命。

“怎么，心软了？”

唐司妤仿佛缓过了气，可一张口就有污血涌出。然而她浑不在意。

“你方才宁愿以身相替，也要那株十丈垂帘逃出生天。可她不仅没跑，还将普通的傀儡契换成了血契，要你我不得不困守于此。我倒是很好奇，当年的她怎么舍得施恩于你的。”

燕无遗的面上果然现出困惑。

“别听她胡说！当年就是我救了你的命！”十丈垂帘惊慌大叫，“我是觉得今日不除掉唐司妤，来日她定然还会追杀与我，我只是求一个日后安稳罢了！”

“你数十年来在两域掳劫生灵，竟还好意思求日后安稳？”

“那又如何！我乃先天木灵，我生来就应该高人一等，凡弱于我者皆可任我欺压！”十丈垂帘声音凶狠又带着理所当然，“而且做傀儡是很幸福的！你根本不该来白玉堂！”

“那你又为何不愿做我的傀儡？”大口大口的污血涌出唇角。唐司妤喘息许久后才重新瞥向燕无遗。她的眼尾挂着戏谑，眉梢吊着嘲讽，“若真如你所说，你又为何，不愿做我的傀儡？”

“你说什么都晚了！你争不过我们的，乖乖从了血契吧！”

十丈垂帘的话音之中藏着一丝怨毒。她的叶片仍然绑在燕无遗的身上，只等血契结成的一瞬将他绞杀。连带着唐司妤也会因为血契一同去死。

“真的晚了吗？”唐司妤时刻关注着真正与她相争之人，只见燕无遗陷入沉思，轮盘内的金光黯淡一瞬，唐司妤眸中划过一片狡黠，“老陆，小鸾！”

“夺——”得一声，十丈垂帘的笑声蓦地被两道灵力斩断，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延伸出的叶片，只见被她层层包裹的灵识身上倏地绽出耀眼的金芒。

金光大盛！

没人不因为这场异变震惊。

血契轮盘上彻底见不到半点象征她的血色，那一股被她死死压在喉间的污血喷薄而出的同时，运转的金光骤然停滞。

鲜血洒满契约轮盘，被完全吞噬的血痕重新浮现。

开始只是一丝丝，紧接着变得热烈、强势、炽热。血痕与金芒纠缠困斗，二者此消彼长，却又势均力敌。

“怎么会这样？！”

十丈垂帘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不过她很快放心。唐司妤没有属于自己的灵力，只有一身热血。这场斗争终究会以灵识的胜利而结束。

只要等到灵识主契……

自信重新缓缓攀回她的心中，只差一点点了……

十丈垂帘的本体猛然暴涨，一人粗的花叶层层绽开。灵力不受控制地涌向燕无遗，仿佛是水下暗流被深不见底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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