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夫人看好焉酸草的外形。”郎琊展开一张彩色的工笔画。
那是一株长相奇特的草,深绿色的方形茎杆,铜钱大小的圆形叶子重叠为三层,簇拥着顶端一朵金黄色的柔嫩小花。
锦瑟仔细看了十几次,将所有细节牢牢刻在脑中。
郎琊起身,打开另一个药囊,谨慎地取出一枝干枯的草,递到她面前。
看到那枝草的瞬间,她忽然心神一震,全身的血液澎湃、翻滚越来越快,像是沸水一般,一直涌到双目,眼周滚烫发胀。她忙移开视线,别过脸伸手去拿那枝草,离它越近、血液沸腾得越快,齐齐涌向指尖。
她转身换了个方向,用另一只手去接。可无论她如何变化动作,身躯任何部位一旦靠近那株草,沸腾的血液就会迅速聚向该处。
热血在体内四处冲撞轰炸,她头晕目眩、四肢发软,痛呼一声,双膝弯曲跪了下去。
膝盖触到地面的刹那,沸腾的血液停止了冲撞,依然灼热、却不再烫得那般难以承受。她深吸一口气,再度试探着伸出手。
血液仍聚向她拿草的那只手,却再无那般剧烈疼痛,反而使她那只手充满了力量。
《异物志》记载:千年之前羽民西渡,女王发动禁术致使长流川逆流、南北两岸皆成泽国,蒙舍人携千万蛊物跨过长流川,与羽民鏖战于木城群山。羽民中毒身死者无数,尸骸委地成泥、化作寸草不生的数百里焦土。
唯神鸟九姓天生血脉能克制蛊毒,久战难分胜负,蒙舍王撤回深林,以长流川南岸线为凭,与羽民定下“蛮黎不出境,他族不入寨”的约定。
大战之后,为恢复中毒尸骸化作的焦土,女王取九种神鸟的心头血撒于毒壤。九九八十一天后,焦土长出“方茎而黄华,圆叶而三层”的焉酸草,可解蛮疆千百蛊毒,毒壤逐渐恢复了生机。
而位于地皇山的焉酸草略有不同,传说是女王殒身之后、躯体融于泥土生长而成,可解世间万毒,但存世极为稀少,若不得法或没机缘,往往数十年而不得一株。
郎琊是怎么在地皇山采到这么多的?
锦瑟摇了摇头,将脑中疑问驱逐开,重复了一遍:“木城山的只能解蛊毒。”
郎琊十分确定:“主子中的正是蛊毒。”
锦瑟脑子乱得像浆糊,直觉告诉她,这蛊毒既不是‘相思’、又不是他心口那团金光。
“看着铁板一块,全身都是毛病”,她蹲在池边捏了捏苻洵的脸,放肆嘲笑着他,却滴下两颗泪珠,“拿自己当养蛊的罐子?”
然后起身,从郎琊手中接过印着九瓣芙蕖的令牌,对池中昏睡的人挥了挥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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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说延江为何叫延江?”
“夫人,你说这阜门峡既挨着延江,为何不叫延门峡?”
“夫人,你说蛮族人又不会大举攻进群山,昭王为何还要筑起南篱?”
“夫人…”
“夫人…”
锦瑟感觉耳边有几千只蚊子在飞,烦躁地深吸一口气,倒了杯茶看着舷窗外、慢慢端起来。秦川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塞给她另一个杯子:“夫人,大冬天的别喝绿茶,喝这个麦冬茶。”
锦瑟将杯子捏得咯吱作响,转头看向秦川。
秦川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夫人有事请尽管吩咐,卑职都……”
“出去,没我吩咐不准进来!”锦瑟忍无可忍指向房间门。
秦川忙施了一礼退出去,在门口站定:“卑职不能走远了,若夫人少了根头发,主子肯定得打死我。对了,夫人你的刀法可是主子亲自……”
“闭嘴!”锦瑟暴躁地走过去,哐当一声将房门摔上。
跟秦川同船相处的几天,她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苻洵和苻阐的脾气有多好。她一直知道秦川嘴碎,但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可一旦苻洵和郎琊都不在旁边,他像是揭开了什么封印似的,能一口水不喝、自言自语叭叭叭一两个时辰。
郎琊留守山中小楼照顾苻洵,锦瑟出山时向他拿了白袍卫下六卫的令牌,想去珪山分部调几个人手,结果一进联络点就撞见带着二十多人来珪山帮忙的秦川。
当时只想着,秦川和上三卫的武艺更高,进木城山用场更大……
此刻,锦瑟只想回到从珪山出发那天,抽当时的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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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城山地处南翊境内,为已消亡的西陵古国旧址,西接夔山、东邻西陵城,属翊国镇南府金州军的辖地。
然而,苻洵玉照关大捷之后,崔氏主力嫡系几乎全军覆没,如今虽仍由崔玄仁驻守镇南府,麾下战将却多为褚氏子弟。木城群山本就幽深诡谲、地势复杂,金州军大换血之后,对此地的控制力更是弱到虚无。
锦瑟和秦川一起蹲在山顶上,研究着摊在地上的舆图,再跃上树顶勘测实际的山脉走向。
一行人在山顶简单地吃了干粮喝了水,锦瑟看着秦川咽下最后一口水,赶紧先出声为强:“闭嘴!”
秦川有些懵:“我没说话啊。”
锦瑟站起身走在最前面,毫不客气往身后指了指:“你到最末尾去,断后。”
同行的白袍卫憋得十分痛苦,疯狂给秦川使眼色,秦川只好耷拉着脑袋走到队伍末端。就这样,锦瑟带头、秦川断后,一行人不近不远地穿山越岭,走向木城群山深处。
危崖高万仞,崖顶宽度不足两丈,站在崖顶,天似乎比别处更矮些、月亮也比别处更大些,放眼望去、只有翻滚的云海,连一处山头都看不见。
“夫人,没路了……”秦川忍了又忍,唇角抽搐着出声提醒,“郎琊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锦瑟茫然四顾,摸不着头脑:“不应该啊,我就是按他说的方法走的……”
出发之前,郎琊对她说过,记住被焉酸草灼烫的感觉,若遇岔路不知如何抉择,就按直觉选一条喜欢的。
于是,他们走走停停十多天,来到这么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破地方。
呼啸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一阵紧似一阵,饶是他们有武艺在身,也被刮得东倒西歪。锦瑟合目感应了半晌,身体某一侧有微微的温热之感,她肯定地指向一个方向,旋即转身挪了两步。
身后的白袍卫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扯住她。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悬崖的边缘,前半只鞋已悬在空中。
“不应该啊”,她歪着头往崖下瞟了一眼,“这个方向明明能感应到,难不成是崖底?”
秦川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是半山腰?”
“《异物志》说,这草是从有毒的尸骸堆长出来的”,她没好气白了一眼,“这么陡,半山腰停不住吧。”
秦川恍然大悟:“有道理,咱们原路返回,去崖底看看?”
锦瑟点点头,往后撤退半步,正要转身离去,鞋底被什么重重硌了一下,紧跟着脚底一滑,整个人向悬崖飞扑出去。
离得最近的白袍卫忙飞身扑出,抓住她的袍袖,却只减缓了她的速度,袖子在护卫掌心慢慢滑脱,她也在一分一分慢慢往下坠落。
“你们怎么这么慢!”
秦川头皮都炸了,边吼边拔腿就跑、一阵风似的冲到队首,在那名护卫即将抓不住她的刹那,纵身跃下奋力一捞,却只感觉她飞扬的发丝从掌心穿梭而过。
他捞了个空。
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白衣消失在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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