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看过父皇，他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身体仍很虚弱。

老迈的御医替穆时深把过脉：“莫大人的医术果然了得，陛下如今的情况，需得好生将养半年，方可恢复如初啊。”

“小九，你也熬了一夜了，这里有我看着，放心吧，你先去睡。”老皇帝病倒，明日朝上还不知生出多少事端，莫尧心疼小九，哄着她先去休息。

小九回到祁云宫，累得倒头便要睡过去，突然感觉有发丝拂过自己的面颊，睁开眼睛，床梁上倒挂着一颗头颅，正在她上方晃动，面部因倒立充血而有些红肿，一双凸出的眼睛红得吓人。

“啊！！！”惊叫声响彻祁云宫。

“公主，怎么了？”

“没事！不用进来。”小九因方才的尖叫有些变声，躲在暗处的顾白双手握剑柄，他分明听见寝殿里还有第二人的呼吸声。

小九下床扶着床柱，仔细看了看那颗倒挂头颅，压低了声音怒道：“柳如皓！你疯了么，大半夜的吓什么人。”

柳如皓嬉笑着翻了个身落于她的身前：“想不到小公主还记得在下，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你来烁国做什么？”

他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凑近了些神态暧昧：“自然是来保护你的呀。”

小九想将他推开，但苦于无处下手，这家伙浑身是毒，还是不碰的好，伸出的小手有些遗憾地收回，往后退两步，语气冷淡：“你们罗刹门背信弃义，收了定金却爽约，如此行径，谁还敢雇你。”

“这次不一样，而且不用你给钱。”柳如好拿出金灿灿的生死令，“看见没，有人已经替你付过了。”

小九本还想再骂两句，瞧见金牌生死令有些意外：“为何这是金色的？”

“金色生死令是门主所发，上面的任务，将倾罗刹门全门之力完成。”

听起来倒是挺厉害，可小九还是生气当初他爽约：“当初在煜国，你答应保护我，可结果呢？我放追踪蛊出去，你根本没来，雄蛊迟迟不归，雌蛊便死了。”

“这事儿我可以解释的……”柳如皓像说故事一般，将当年种种尽数道来。

话说当初，眼见喻顾清就要继位，罗刹门上下自然慌神，他们不知深浅，从前竟接了刺杀他的任务。

都说民不与官斗，他们得罪的可是煜国的王。

眼瞅着历史就要重演。从前罗刹门本是盘桓于北境的一大杀手组织，好胜斗勇的北池更是他们的常驻地，正是因为刺杀皇子得罪皇室，才被官方下令绞杀，最后替煜国当时的皇帝办了件差事，才得以在煜国立足。

从此北池也就成了罗刹门禁地。

门主闫三川当机立断，立刻奔赴旸京向喻顾清递上投名状，愿意无条件替他办三件事情，以消弭恩怨。

喻顾清允了。

而他第一个要求，便是让罗刹门解了同小九的保护契约。

“……那门主的金令都出了，我的黑令自然作废，我有什么办法嘛。”柳如皓听着还挺委屈，“我这一双追踪雌雄蛊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贝，你这一单我可是赔得底掉了。”

小九细看了金令上的指示。

护烁国公主周全。

护烁国皇宫周全。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一块金令不让你保护我，一块金令又让你们来保护我，这人还真是……浪费呢。”

柳如皓狠狠点头：“是吧是吧，败家老爷们，这种人，你就该跟他解除婚约，这就不是好好过日子的人，罗刹门的金色生死令诶，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次数也就屈指可数，他竟然这般挥霍。”

柳如皓卖乖地谄笑：“所以啊，你也别不领情了，我们人都到了，山高路远的，直接回去也不合适。”

“我看上去像是如此不知好歹的人么？”

小九又不傻，当初她一块黑令便可以号令柳如皓，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如今是金令的保护契约，且护的还是整个烁国皇宫，这份情，她不承也得承。

她才不会为了赌气，将自己和亲人置于危险之下。

且罗刹门是江湖组织，他们可以供人驱使，但他们亦有自己的原则，既是以门主之名接下的任务便不可能反悔，这意味着，即便接下来是喻顾清要杀她，他们也须得保护她。

这是他在免她的后顾之忧。

第二日，小九在和宣殿召见罗刹门几位门主。

罗刹门门主闫三川，头戴巾帽，身着青色棉布长衫，交领宽袖，一副书生模样，在她面前行礼说话也规矩周道，全无江湖气息，甚至有些……谄媚。

“公主啊，这是我从罗刹门带过来的茶，您尝尝？”闫三川将小九身侧的素衣挤开，用案上刚沸的水煮茶，“您要是喜欢，往后这宫里的茶，咱们罗刹门包了。”

“多谢门主。”小九接过茶抿了一口，果然很清香，点点头，“嗯，好喝。”

闫三川笑得眼睛眯成缝：“不错吧，给公主一个友情价，五两银子一饼。”

“噗。”小九差点将嘴里的茶喷出，忙放下茶盏，喝不起喝不起，尴尬一笑：“罗刹门还有这业务呢？”

闫三川捞起袖子，一副做农活的模样：“那可不，罗刹门后山的茶园，那可都是我亲手种下亲自打理，保证茶叶质量一等。”

柳如皓咳咳两声，半捂着脸给他递了个眼色，嘴里嘟囔：“赶紧回来吧你，别丢人现眼了。”

闫三川挤眉弄眼地回应他：“你懂什么？喻顾清这三单生意他可是不给钱的，咱们拖家带口地来烁国一趟，若不做成点生意，那就是自费白干活儿，咱们连路费都得倒贴。”

柳如烟直接上手，揪着闫三川的耳朵将人提溜下来，抱拳拱手：“公主见谅，我家门主脑子有点问题。”

“烟烟！”闫三川双手抱胸，气呼呼道，“你怎么也这般说我。”

“你闭嘴。”

柳如烟瞥他一眼，闫三川终于闭上了嘴，一脸委屈地站在她身侧，就像小时候被门中其他师兄弟欺负时一般，偷偷捏她的袖角。

“贵门主还真是……与众不同。”小九细看面前的四人，除了门主闫三川与柳氏姐弟，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细长脸的男子，下巴上留着小一撮胡子，眼露精光，透着些许狡黠。

柳如皓见她打量那人，主动介绍：“公主，门主和柳如烟你都见过了，那位是我罗刹门的六门主文左，公主若有什么情报需求，尽管问他。”

“当真么？可否请文门主借一步说话？”

“不必不必，我们回避。”柳如皓挥一挥手，带着闫三川和柳如烟走出和宣殿。

刚跨出大门，柳如烟便用带着皮手套的右手拧着他的耳朵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你刚刚叫我什么？”

“……姐姐姐、你快放手，那么多人瞧着呢。”

“再让我听见你直呼我的名字，看我不将你耳朵拧下来。”柳如烟秀眉倒竖，生气时也自有一种烟笼雾罩的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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