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课桌上的信纸被潮气洇得发皱,墨迹晕染成深浅不一的蓝,像极了远山那片总化不净的残雪。
我正趴在草稿纸上反复默写《赤壁赋》,魏云弥“啪”地把两张电影票拍在桌角。
“岩井俊二,《情书》重映。”她指尖点着票面,“明天下午三点,陪我去。”
票根上“藤井树”三个字刺得我喉咙发紧。
“不去。”我把票往回推,笔杆在掌心攥出红痕。
我当然知道《情书》。
那个关于暗恋、死亡与错过的故事,那个关于“两个藤井树”的故事。
魏云弥突然捏住我下巴,指腹带着笔墨味:“繁郁,你在怕什么?”
她的眼睛太亮,像雪地里的探照灯,能照进我所有阴暗的褶皱和角落。
“……没有。”我别过脸,声音闷在喉咙里,“只是觉得浪费时间。”
“哦?”她挑眉,指尖轻轻划过我紧绷的下颌线,“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猛地抬眸,撞进她含笑的眼里。
“看就看。”我赌气般抓过电影票,“反正……反正看完就走。”
她低笑出声,单边酒窝陷成小小的漩涡:“好,看完就走。”
影院的黑暗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把人声都吸得发闷。片头的雪花落在屏幕上时,魏云弥的手指悄悄搭上了我的手背。
岩井俊二的镜头里,博子对着雪山呼喊逝去的恋人,空旷的山谷回音撞得人心里发酸。魏云弥在昏暗里捏着我的腕骨,一遍遍描摹凸起的血管。
“如果哪天我消失了……”她突然开口。
“我就每天给你寄一封空白信,直到邮差把信退回来跟我说‘查无此人’。”我打断她。
她笑出声,把爆米花粒吹落我的发梢。甜粒扑簌簌坠像落雪无声,她拂去我嘴角的糖霜:“看,我们就这样白头了。”
少年藤井树站在图书馆的窗边,白窗帘被风掀起,遮住他半张脸。
“他其实是在看那个女孩吧?”魏云弥突然凑近,呼吸喷在我耳廓,“假装借书,其实是想多看她几眼。”
我僵着脖子点头,心脏却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像极了她当初堵我的样子,像极了她借着“画骨架”的名义,一次次靠近我的样子。
银幕上的雪越下越大,女藤井树终于收到那封埋没在岁月与青春里迟来的情书——那张藏在《追忆逝水年华》里的素描。
“像不像我画你的那些?”魏云弥的声音落在耳畔。
去年的美术教室里,她把我的侧脸描摹在速写本的每一页,铅笔勾勒的下颌线锋利得像雪地里的冰棱。被我发现时,她正用橡皮擦去画角的日期,碎屑落下像细小的雪。
“不像。”我低声说,却把她的手指攥得更紧。
她偏过头,睫毛在黑暗中抖了抖:“繁郁,我有东西给你。”
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牛皮本子,翻开的页面上贴着片干枯的枫叶——归云山的枫叶,边缘还留着被虫蛀的小缺口。枫叶上画了幅素描,画中人缩在岩石上发呆,发梢沾着红枫碎屑,眼神空茫得像结了冰的湖。
“那天回来后画的。”她指尖划过画中人瘦削的面庞,“总觉得你缩在枫树下,像从雪国走出来的。”
我摩挲着那片枫叶,突然想起她在杂物间说的“十月是我们的相遇月”,想起她咬着pocky说“只有我能这样”,想起温泉雾气里她吻过我脊椎的温度,说“我们会一起下地狱”。
原来有些心意,早被她藏在颜料和纸张里,像藤井树藏在借书卡背面的画,笨拙又执拗。
银幕上的雪把整个山谷染成白色,少女藤井树在雪地里自由地滑行,像一道美丽的神迹,直到看见冰封的夏日蜻蜓。
“为什么是蜻蜓?”我问。
“因为短暂的东西冻结的瞬间,就是永恒。”魏云弥吻了吻我的手背,“再来一个夏天也不会复活,但它的美会永远留下。”
被遗弃、遗忘、冰封、腐烂。
蜻蜓象征人性,寓意着漫长的天际下,渺小的我们对生活中一种爱与梦的遇见,寓意人可触碰的奇迹与遗憾。
藤井树,藤井树。
相同的名字是最好的谜语,将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心事完美藏匿,又坦坦荡荡昭然若揭。
像张中奖却过期的彩票。
电影散场时,暮色已经漫上来我们随着人流往外走,肩膀偶尔相碰,像两片不小心挨在一起的树叶。
“繁郁。”她突然在影院门口停下,霓虹灯把她的侧脸染成幽蓝,“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找我吗?”
我盯着她睫毛上沾着的霓虹碎光,突然想起博子对着雪山喊出的“你好吗”。
“不会。”我听见自己说,“我会等你回来。”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单边酒窝深深凹陷:“这么狠心?”
“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我攥紧她给的枫叶标本,叶脉硌得掌心发疼,“就像藤井树最终收到了那封情书。”
暮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我们站在影院台阶上,像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她突然伸手拂去我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不会消失的,繁郁。”她捧起我的脸,眼神认真得可怕,“我不是藤井树,你也不是博子。我们没有错过,也不会错过。”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宋雅言呢?”我小声问,喉咙发紧,“她是不是你的‘藤井树’?”
魏云弥愣住了,随即低笑出声:“吃醋了?”
“才没有!”我羞恼地去推她,却被她扣住手腕塞进她温暖的大衣口袋。
“繁郁,”她的声音突然软下来,“雅言是过去式,而你……”
她的唇贴上我的耳垂,呼吸滚烫:
“你是我现在、未来,所有的时态。”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我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溪流。
希望这场凛冽的风能把所有遗憾和错过都埋葬,等到春天来临,只剩下崭新的开始。
就像那只被冰封的蜻蜓,生命定格的瞬间,美丽却永远留在了看客心里。
而我们,要比它幸运得多。
不是作为博子和藤井树,而是作为魏云弥和繁郁——两个在最好的年华相遇,并且决定携手同行的女孩。
我们还有无数个春夏秋冬可以一起度过,还有无数场电影可以一起看。
最动人的情书,从来不是写在纸上。而是藏在每一个共度的瞬间里,藏在每一次心跳的共振里,藏在每一次目光相接时,那无声的誓言里。
——你好吗?
——我很好。
因为有你,所以一切都好。
夜色如墨,雨声淅沥。我窝在出租屋的单人床上刷着《情书》的片段。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些我心里特别难过。”我指着手机屏幕上博子在雪地里仰面接雪花的侧颜,“他们的回忆有多美好,博子的心就会有多痛。”
魏云弥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失笑道:“你觉得男树不爱博子?”
我摇摇头,却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爱,那该如何解释他因博子与女树长相相似而搭讪?如何解释他临死前唱着女树喜欢的歌?
“只是遗憾博子明明那么坚强,结果却成了歌颂别人爱情的牺牲品和他人美好初恋里的旁观者……”我把脸蹭进她的颈窝,那里有我眷恋的温暖和沐浴露的香气。
《情书》里我最意难平的,从来不是两个藤井树的错过,而是渡边博子的那些岁月。
“傻瓜,别想那么多。”魏云弥替我掖好被褥。
我点点头,头脑发热突然冒出一句:“魏云弥,还好我们都是女孩。”
魏云弥猛地僵住。她伸手扣住我下巴迫使我抬头,脸带着危险的、压抑的愤怒:“繁郁,你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针,让我后背窜上寒意。
出租屋的单人床窄小得可怜,窗外雨声淅沥,潮湿清冽的空气里飘着廉价洗发水的味道。
她的长发散在我的枕头上,有几缕缠着我的手指,像黑色的蛛网——五分钟前,我们还在接吻。
“我只是觉得……”我避开她灼人的视线,“幸好我们都是女生。”
“可光明正大地牵手、拥抱……”
“光明正大?”魏云弥突然笑了,呼出的白雾像团冰冷的屏障,“你管这种偷偷摸摸叫光明正大?”
她猛地撑起身子,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她绷紧的下颌线上。
“所以呢?你觉得我们这样——”她冷笑着把手指按在我刚被咬破的嘴唇上,“只是‘闺蜜’玩过家家?”
雨水拍打着玻璃窗,发出呜咽般的呻吟。她的指尖像解剖刀一样划过我的锁骨:“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
我疼得瑟缩了一下,却莫名感到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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