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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桂花香2

赵维安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大约很久没有对人笑了,又或者往往以鄙夷姿态示人,这抹笑容显得牵强,且挑衅。

代纪怔然对着他的笑容反应了片刻,才确定这是一个友好的微笑。

代纪约莫比着初面时的警惕戒备,他现在对自己也含有几分友好,应肯有问有答。不过刚谈论罢了生死话题,气氛依旧略显沉重,遂并未立即旧话重提,只是也递给他一柄花剪,说:“风吹金桂落,慨然一知秋。好花好赏,帮我插个花,可行?”

话是问的,但是花剪已经递到他手中。

赵维安没有拒绝,顺势接过。

他们到来之前,代纪正与芸娘悠悠闲闲剪枝插瓶,是因旁边正落着几个瓷瓶,也已采剪了几束别样花枝作配。

正值艳阳中天,饶是在树荫下,也隐感燥热,芸娘与李长宏知晓她喜静不喜动,喜冷不喜热,便也帮忙插着。

插花作为生活四艺之一,文人雅客尤为热衷,民间亦是盛行。只是民间哪能讨来那么多的名花,也不会着重学习花艺,只摘些路边野花拢成一束做个好看,何苦去论什么意境寓意。

这四人没几个正经学过花艺的,全凭心性喜好插之。饶是如此,也觉有几分雅趣,尤其是李长宏,认真专注,万分虔诚。他正欲苦心雕琢,余光却瞅见一旁的赵维安已然结束停下动作,将花剪置于一旁,不由扭头去瞧。

细细端详过他的成品,秉着友好,李长宏诚恳夸叹了几句。接着,他诚邀对方来点评自己,想要通过交流使人卸下心防,拉进距离。

谁知,赵维安侧目望过后,不予置评,只冷淡地转过目光。

李长宏:“……”

李长宏掩袖轻咳,撇去尴尬,顺道又往女郎那处望去,却见瓷瓶内只孤零零插着几枝金桂,并无其他枝叶花卉作配。

贵女们幼小便被女夫子教养各种礼仪,花艺也在其中。然则代纪自幼寄人篱下,漂泊无依,连个贴心侍女都没有,又怎会为她费金费力请女夫子?芸娘深知其中隐情,面露怜爱,李长宏却是不知,如今见代纪给金桂修修枝叶就插进瓶中,极为简单粗暴,漫不经心,不由诧异。

代纪耳清目明,察觉到他的目光,以为他也想要自己评上两句,就望过去看他的插花,随即眸光潋滟地笑了一笑,道:“有章有序,挺妙。”

李长宏忍不住发问:“女郎不做配花吗?”

“不做。”约莫是被热得不耐,她声音懒懒的,缓缓的,道:“这样挺好。”

李长宏闻言,笑容可掬地夸赞道:“大道至简,拨冗见真章。”

话音刚落,就听赵维安略带鄙夷地讥笑两声,道:“好恭维。她什么都不插,你是不是也能说出什么‘花在心中,不在虚表’之类的话。”

李长宏听他讥讽,并不着恼,显得格外好脾气,义正词严道:“女郎曾说‘千人千骨,千骨千相’,插花也应当如此,各花入各眼,各艺有各法。”

赵维安悠悠拢着袖子,神色却是讥诮傲慢,冷笑道:“总之嘴长在你身上,你说什么都对,她是你主子,自然她也说什么都对。插花插花,不插花,弄个空瓶做什么?不配花,无章无法又做什么?乱语赋其意,不见真章程。弹空说嘴,徒陈空文,皆被表面蜜言迷惑了心智,深陷其中,不舍脱足,瞧不见言语之外。”

他这番话,既讽刺人只听谗言媚语,不听忠言劝告,又暗骂他们这些人,只看表面繁华盛景,一派祥和,却不肯瞧瞧暗地里有多肮臜,以至如今才姗姗来迟主持公道,却求着他们感恩戴德。

他说得头头是道,谴责得理直气壮,倒听得芸娘跟李长宏暗中不住吸气,心觉这人着实狂妄过头了,莫不是逃亡逃着脑子傻掉了?这等不敬之言也能说出口,亏得现在面对的是女郎,要是换成殿下,这满嘴荒唐话说不出几句便被清出去了。

代纪却没什么反应,依旧采剪、裁叶、插瓶。

大约又往里插了几枝金桂,瓶口便被塞得满满当当,再容不下一枝。

她这才放下花剪,伸指拨弄着瓷瓶中的桂枝,撩得花枝颤动,有几簇桂花颤然落在她掌心,她轻托着,在鼻下嗅了嗅,香气馥郁,满意地笑了,神色却淡淡,道:

“桂花香,但香不过一月,过了秋,就没有桂花香了。人如草木,眼界再长,也只有短寸,又岂能对抗天意?但春有桃杏,夏有芙蕖,秋有桂菊,冬有落梅,花儿交替开放散香,四季又是香气弥漫。常说夏虫不可语冰……桂花瞧不见梅花开,梅花却依旧照常开的。”

她说着抬起头,树荫错落在她脸上落下光斑,瞧见赵维安皱眉深思,偏头抿唇,听得是一脸怪异,不由失笑:“我并非开脱。”

赵维安望着他,姿态依旧倨傲,冷冷问道:“瞧不见还是不肯瞧?又或者瞧见了装瞧不见?”

“人心难测,都有吧。”代纪从容且直白道:“世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至尊帝皇也没那么神通广大。好比这满园花草,没人帮着打理,早就被虫子吃得枝干不剩,树木高大,总不能让它们自个儿弯腰去瞧去抓。枝叶繁茂的,瞧见一只小虫子多少有些费力,且瞧见了这只,还有那只。”

赵维安没接话。

代纪顿了顿,又微笑着兀自说道:“如果你有怨恨不解,不如让这桂花开得长些,看看冬,再看看春,顺便帮带着我,也瞧瞧看。”

一语毕,唯听微风拂过,桂叶簌簌而响,花香深入肺腑,令人享受这片刻玄然安宁。

代纪听了一会风声,默然片刻,将掌中那几簇桂花抖落,抬头去望他。

赵维安似哑口无言。

他大约很讨厌在言语上讨人心,或被讨人心,因此并未回应,只故作平淡避开她的视线。不过瞧着他的神色,代纪觉得,这番话他也并非全然左耳进右耳出,只是他听进几成,又当真几成,那是他的事情。

她被晒出了薄汗,不想在这呆着,贪凉本性作祟,抬起步子径直往凉亭走去。芸娘唤来两个内侍将插好的花瓶抱回房内,随李长宏一齐跟着她往前走。走过几步,代纪回头,望见赵维安还站在远处,便道:“天热,过来喝杯茶?这边做得桂花吃食也很不错,尝尝罢,吃了苦,总要尝点甜。”

赵维安闻言,深深望了她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迟疑片刻,到底是抬步跟了上来,意有所指道:“怪不得你能盛名远扬,惹得一干人等为你前仆后继。言语蛊惑人心,这功夫也不差。”

听到“言语蛊惑人心”,代纪脚步微滞。

蓦然想起自己幼时唯诺不敢言,如今却格外精研驭人之术,言语、赏赐、功勋、提点、筹码、利益、畏惧……有什么便用什么,什么有用便用什么,帝王之术运用得是炉火纯青,心中颇为感慨,不可避免忆起前尘“妖后妖言”的评价。

其实,她并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她的,微末评价,轻如鸿毛,阻不了她的步子。

只是,她忽然想起,有一个人,死于她的“妖言”“蛊惑”之下。

那人,前世在她梦中作恶,今生不去梦中,倒时不时让她想起,心怀愧疚。

是愧疚么?

刹那间,她神色飘过恍惚,转瞬又恢复平静。

只是,额角一如既往,泛起了疼痛。

芸娘对她极为怜爱,时刻留意她的神情举止,见她步子放慢,蹙眉抿唇,额角青筋隐现,撑得瓷白皮肤在阳光下透明起来,连忙伸手托住她,目含关切。代纪为了让她安心,便顺势往她身上倚靠一下,微微垂颈,头顶在她肩上蹭了蹭,像是撒娇。

李长宏不喜欢旁人对女郎评头论足,听他多次口出狂言,已极为不满,此刻忍无可忍,愤然出声道:“不求你恭敬有礼,但怎可屡屡出言无状?”

赵维安定定望了他几秒,平静地“哦”了一声。

李长宏:“……”

一拳打在棉花上,李长宏深感无力,闭目叹了口气,觉得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遂也不出声搭理他了。

赵维安却不安生,突然点评起代纪刚才的花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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