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辞蜻蜓点水啄了她唇角,谢君凝把握着时机,央道:“昨天的事,陛下能不能不要再追究了。”
他松指放过那一缕绸发,不温不火道:“圣驾在护国寺遇刺,朝中风闻上疏。皆要朕封锁羚都,严查严抓。”
“你答应过我不动谢家堡。”谢君凝含忧。
顾见辞覆在她身上支颐,一字一句说:“天子之仪固该威加四海,亦当春风化雨。朕念其无知者无畏,不欲大动干戈。”
悬着的心松解下去。她识趣道:“多谢陛下。”
“还跑吗?”顾见辞掐了把她脸颊。
谢君凝与他四目相对僵硬一刹那,主动圈住他脖领。悻悻道:“不会了,陛下待奴婢好,奴婢自该投桃报李。”
顾见辞听她装乖讨好来气,恶劣滑至她衣襟缝隙,撩开一线雪腻,微粝指尖轻点。
谢君凝忍慌瞥了眼他刀削斧凿的轮廓,脸颊微烫,细声道:“陛下要临幸奴婢吗?”
顾见辞意有所指:“你慌什么?”
谢君凝不说话了。
顾见辞无声心痒,大手游曳至她腰窝一攥,蹭着她清幽发丝。低声道:“朕比你想得保守。等明日封你做贤妃,病也好全了,朕再使劲糟蹋你。”
她从他怀中,飞出一眼恼溃。
更惹火了。
他不为所动,没有温度的咬字道:“不想给朕当妃子还敢跑。毁约跑了还想不割地赔款?你打量朕拿捏不住你的软肋在哪吗。”
被捏住腰窝骨头揉捏,浑身过电般战栗。
谢君凝闷咬下唇,缓了片刻道:“臣妾遵旨。”
“光遵旨不来跪一跪朕吗?”
“顾见辞——”
“嗯?”
“不睡你滚。”
成功捅了马蜂窝,带着被小臂掐出来的徽章,他失笑把人往怀里裹紧。
打趣:“御书房的床软得人心慌,反正朕不想再睡第二次,宁愿被你折磨。”
*
次日,风停雨歇。
卓雅眉开眼笑,令人抬来了肩舆。“连夜赶制的吉服已经摆在含元殿里了,恭喜贤妃娘娘。”
谢君凝寥寥颔首。
卓雅扬眉,捂着帕子同她讲小话:“陛下令慎刑司放人,那个小香如今正在含元殿里等着,往后还继续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着。”
谢君凝一定心,总算打起了几分精神。至含元殿,又一堆宫人拥过来道贺。
卓雅自掏腰包替她给了赏钱,推她进内殿换衣服。小香一头栽了过来,呜呜着:“少主。”
“伤哪了?”谢君凝扶她站直。
小香抹了抹眼睛,眼眶通红:“哪也没伤着,我就是替少主不平。”
她说着睇向一旁衣架上挂着的吉服,苦大仇深咬牙根,“那个狼心狗肺的,还有脸叫少主给他当妃子。若不是因为他,谢家堡也不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少主更不会被困在宫中整整六年!”
“罢了。有些事谁也没做错,错在天意。”谢君凝摒去杂念,指腹摩挲过吉服上的金线。
“替我更衣吧。”
小香咽了一肚子不忿,上前帮忙解开扣子,替她换上繁复赘珠的吉服,复梳发描妆。
卓雅撩开帷帘,催促:“周太后人要到了。”
谢君凝闻言便知这也是顾见辞的安排,如今的太后不过是新帝彰显仁善的傀儡罢了。
他自己下旨子夺父妃恐惹朝廷非议,故借着周浣宜之手行事,兵不血刃。
卓雅与小香一左一右扶她出内殿,懿旨宣完,又颁下金册金宝。
周太后嫣然一笑,接了递过来的茶,却拉着谢君凝的手不放:“哀家要跟儿媳妇说几句体己话,旁人都出去。”
卓雅蹙眉迟疑。
谢君凝却平静点头:“都下去吧。”
殿门被带上。周太后端着茶上下左右瞧她,啧啧叹:“还得是帝妃的衣服衬人,六年过去了,你仍风采不减当年。”
谢君凝往一旁落座,“你不也是。六年前我一脚迈进宫中,听说周皇后失了圣宠幽居不出。现在你成了周太后,仍然幽居。”
周太后轻嗤:“又拐弯骂我呢。好歹我也风光过,把持朝堂三年。你呢——”
“从太妃换成了贤妃。辈分减了地位却水涨船高,来日可期。”谢君凝言语平静。
周太后瞥了眼她冷白脸色,挑眉:“看来你是真死心留在这宫里了,也好。免得这偌大宫中一潭死水,寂寞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谢君凝不置一词。
周浣宜顾自抿茶:“不过说起来,新帝待你确实有些说头。我能苟活到现在,想也是他要名正言顺给你个位份,算算也是托了你的福。”
“还听说他将瑾儿给挪到王府圈禁了,这事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水花,就连一路陪他反进京的嫡系臣子们都颇有微词。”
谢君凝一掀眼:“你想说什么。”
周太后怜爱看过去:“自然是劝你往前看。想当年哀家身为皇后被先帝弃如敝履,都不曾心灰意冷放弃升职加薪,后来争气的熬死他当上了皇太后。既然无路可逃,那不如踩过去,踏上去,该抱头鼠窜的就是别人。”
说着伸出双臂抛媚眼:“瞧我待你多真诚,所以要不要抱一下。”
谢君凝装没看到她递来的手,只道:“我没想再逃。”
“是吗?”周太后略扬眉,惋惜收回手:“没想逃最好。跟你透个底,封你为贤妃的懿旨在你伴驾往护国寺之前,皇帝就已经逼我写下来了。”
谢君凝兀的拧眉。
所以,他早就知道她去护国寺是另有图谋,却还故意陪着她兜了一圈。转过头一道早定下的封妃懿旨,不只让她心甘情愿的收下了,还要她收的感恩戴德。
心口却如被挖了一块,血淋淋生疼。
周浣宜:“你看起来有点杀气。”
谢君凝横她:“没有。”
周浣宜仍含笑:“伤心了不是?一般来说,人只会对自己最亲昵的人才会抱有完满期待,渴望能够身心毫无保留的信赖对方。得不到就会失望,失望了就要伤心。”
可毕竟她算计在先,才咬中了他的鱼钩。
谢君凝偏过头,浮躁道:“我自己尚且做不到的事没资格强加于人。何况他是皇帝,心如海底针纵横捭阖,才是国民之幸。”
“想不到你竟如此通透,得。白担心你了。”周浣宜放下茶,临走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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