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已过,朔风凛冽。
杨柯步出勤政殿,正要往尚书局的方向去,穿过宫道时,恰遇一支整装待发的队伍。
“前头是做什么的?”她问身旁宫人。
“出使柔然的呀,今日便要出发了,还是宣王殿下领头去的呢。”
寒风卷起旌旗,伯喻依旧一身白衣,立于萧瑟风中,衣袂翻卷,恍若飘飞的雪蝶,随时欲乘风而去。
杨柯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他身上,脚步微顿,随即,稳步上前,拱手作揖:“殿下。”
伯喻闻声回头,看见是她,眼中瞬间漾开温和的笑意:“阿柯。”
杨柯微笑道:“许久不见。”
二人隔着几步距离,向着对方微笑,刹那间,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曾经错过的时光,刻骨的思念,独自承受的痛楚与牺牲,如今久别重逢的触动,冰释前嫌的坦怀……
可启唇之时,却蓦然惊觉,那些曾在心底盘旋了千万遍的疑问与倾诉,早已随着时间的发酵,悄然逾期了。
伯喻率先打破这微妙的沉默,声音温和却郑重:“阿柯,我替云舒向你道歉。”
杨柯立刻摇头:“不……殿下不必道歉。相反,我应当谢她。若非她执意点破,我恐怕永远都被蒙在鼓里。更不知,你曾为我和父亲,背负至此。”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伯喻身后蜿蜒的队伍,投向更遥远的北方,“此次前去,殿下终于可以亲眼见到……柔然的渭河了。”
伯喻嘴角轻扬,漾开一片温和暖意:“是。”
时辰已至,侍从牵来随风。二人不再多言,伯喻转身,振了振被风吹起的素白衣袖,动作利落而坚定。
看着他翻身上马,身姿挺拔如昔,杨柯心头翻涌的情绪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理智,扬声唤道:“伯喻——!”
马背上的白衣闻声勒缰,回眸望去。
“一路平安!”
伯喻朝她展开一个笑容,那笑容杨柯无比熟悉,曾被她镌刻在心底,曾温暖她整个冬季。
他深深看了杨柯一眼,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心底,而后不再犹豫,策马扬鞭,汇入前行的队伍。
杨柯站在原地,目送那抹白影渐行渐远,最终化成白点,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寒风还留恋在檐角,飞鸟却已在天空下彼此相忘。
几重宫墙之外,公主府的暖阁内,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噼啪声里溅起颗颗火星,掉落在楠木地板上。
“这伯喻呐,居然要去柔然了,”孔阳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对面端坐的公孙瑶身上,“阿瑶,父皇近来龙体如何?滁州案才刚平,他素来最疼喻儿,这一去千里之外的柔然,风霜雨雪不说,还要应付那边的宗族纷争,老头子想必又要夜夜难眠了。”
公孙瑶道:“陛下龙体尚可,不过近来北境确不太平。听兵部的人说,柔然几个部落首领因沙漠水源争执不下,冲突已有数起。伯喻此行,也难免为此斡旋。他一走,户部那边也比平时忙乱了许多。”
孔阳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公孙瑶,调侃道:“我还以为咱们这位多情的七殿下,会为杨柯动摇一阵子呢。毕竟,柯儿可是为了他,才狠心和泰儿一刀两断的。”
公孙静默了一瞬,轻叹道:“阿柯情伤深重,已是可怜人,还望姐姐能善待她。”
孔阳挑眉道:“你这话说的,搞得像是我从中作梗似的。诶,对了,我听到些风言风语,说京中军械流散,是跟……”
“阿姐!”公孙瑶倏然抬眼,与孔阳对视,带着提醒,“如今伯喻在外斡旋,北境动荡,若朝中再生变数,不仅会令他腹背受敌,更会给予柔然可乘之机。”
孔阳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摆摆手:“哎呀,我当然知道了。”她端起茶盏,朝公孙靠近,“正因为如此,我才想为父皇分忧。阿瑶,你掌管御前文书,若瞧见涉及军械谣言的只言片语,不妨私下知会姐姐一声,我也好心中有数,免得父皇被小人蒙蔽,分了北境的心神。”
公孙瑶语气依旧平淡:“近日御前文书归档核查极严,凡奏报必亲览,我身为女官之首,实在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妄揣圣意。”她将孔阳的暗示推得一干二净,再次强调道,“至于朝中议论,我身处深宫,消息闭塞,所知甚少。如今也是多事之秋,朝野上下,同心同德,能平定西北边患,才是首要大事。”
孔阳不耐地敛了敛袖口,眼中露出寒光:“同心同德?呵,阿瑶,你告诉我,谁与我们同心?是泰儿,还是伯喻?难不成是父皇?”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公孙,直接道,“咱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你天资聪颖,玲珑剔透,姐姐我也懒得再跟你兜圈子了。”
公孙瑶也不客气,索性戳破了她的目的:“阿姐,你是陛下最疼爱的长公主,金尊玉贵,万民敬仰,何苦非要去争那至险之位?”
孔阳微微一笑:“你的担心,姐姐心领了。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登九五之位,就必须要蹚一蹚那水深火热。今日找你来,也不为别的,姐姐诚心邀你,入我麾下。阿瑶,为我做事,你不吃亏。宫家落败后,吏部早就换上了我的人,至于户部那个墙头草郑仪,从前不过是易望林的走狗,如今易望林这棵大树已倒,你说,他该投靠谁?”
公孙瑶并不接茬,而是劝道:“以阿姐之才,若肯辅佐明君,安定社稷,调和四方,将来史书之上,必是流芳百世的一代贤公主!这难道不比胜负决生死的险局要好得多?”
“史书?那是胜利者的玩物。贤名,不过是掌权者套在女人脖子上,最华丽也最牢靠的枷锁!”孔阳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些同病相怜的感慨,“你掌御前机要,这位置,多少人求而不得,却也是步步惊心,冷暖自知。”
孔阳接着一叹,目光变得幽深:“你看那易云舒,顶着王妃的名头,还不是夹缝求生?为了给易望林收拾烂摊子,把我和她父亲私下经营的几处军械库机要,悉数卖给了宇文泰!易望林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还得跑去父皇跟前儿演一出苦情戏。她有她的苦衷,我不怪她。那后宫嫔妃呢?一生荣辱系于君王一念,何其可悲!你我,比她们强些,能做些事,可头顶总悬着一片天……阿瑶,你甘心吗?”
公孙瑶垂下眼帘:“阿姐言重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陛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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