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塔见到我终于来接她时，立刻抛弃了李四特，一阵摸摸头后便跟在我身侧打转，喉咙里咕噜作响、白色的兔耳高高竖起，时不时还会原地小跳一下。
是一只裹满黏糊糊糖浆的小兔子。
“看到你就完全不理我了。”李四特假意抱怨，“平时也只有说到你的事，才会分给我一点眼神。”
“才没有，阿四好夸张！”
“都讲了我什么坏话？”
我和阿莉塔同时开口，后者瞬间挺直了腰板，邀功似的说：“那个卷头发大叔才一直说你坏话，我都骂回去了！”
卷头发……笃恩，就知道会是你。
“干得好！”我对她竖起拇指。
李四特看见这一幕，无奈地摇头：“小莉塔的个人数据已经全部编入系统，在玩家的信息栏里只会显示她是一位小NPC，且无法被攻击。你可以放心了。”
“以及，迪塔说，他想尝尝笃恩房间里那瓶存了十年的酒。”
结果拿来招待我的才只有半年是吧？我眯眼比出ok的手势：“一周搞定。”
“那我？”他指指自己。
考虑到这几天都是对方在带着小兔子玩，我大手一挥，豪气道：“一人一瓶！”
于是李四特笑得更加可爱，一点没有坑了同伴的愧疚感：“兔子魔法估计今晚就会消耗殆尽，小莉塔可能会产生一些戒断反应，你记得注意一下。”
“放心。”我拍着胸脯保证，“论应对小孩子的各类突发状况，我已经很有经验了。”
现在的阿莉塔很健康，而且不会有比连续发烧三天还降不下温更可怕的事了！
哦，我这个不算发烧啦。
“呃。”李四特欲言又止。
我疑惑地歪头：“怎么？”
笃恩慢悠悠地晃过来，恰好撞上我们两个面面相觑的样子，感兴趣地打听了来龙去脉后，他脱口而出：“说实话，我不信。”
“你还记得当年你都对小杰做了些什么吗？他能平安地活过一周岁，简直是……”
他和李四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上天保佑！”
做了什么？你们也太夸张了吧！
我眨眨眼，有几分好奇，刚想说确实不记得了，就听不远处的沙发内侧传来一声嗤笑：“笨蛋早就忘光了。”
咔吧。是指关节的弹响。
李四特嘴角一僵。
“别别别冲动、冷静！”笃恩更为直接，当即大惊失色上前按住我紧绷的小臂，神情紧张地瞄着地缝和阴暗角落，“快想想城堡重建修复有多耗时耗力……最重要的是要花掉多少钱！”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惜现在的我暂时做不到，可惜。
“我很冷静。”我对两人微笑，做出个呕吐的动作，“只是听到了猪叫，有点犯恶心。”
“肠胃不好建议清淡饮食。”那人坐起来说，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只露了个脑袋，“好几天过去了，你还是在想着逃避吗？”
矮子在放屁，我侧过头冷哼。
“别倒油了金！”笃恩对着那边挤眉弄眼。
“不要和猪精有交流哦，笃恩。”我拍手示意他看向我，煞有介事道，“不然大脑会被猪精病毒侵蚀，不仅不会说人话，还会变得生活不能自理，最后只能瘫在床上度过自己悔恨却无能为力的后半生！”
“噗。”李四特低头捂着嘴笑。
“……”笃恩表情诡异地沉默几秒，“你也别气了，反正他又不是头一回这样。”
“看看，现在已经在说胡话了。”反手握住笃恩的胳膊，我把他往李四特那边拽，“快给他来个全身检查，然后把猪精赶出去，整个城堡都要做一次消杀，这里已经不干净了！”
被迫和李四特来了个肩碰肩的笃恩一时无言。
“早就说过了。”李四特眼含同情，“不要卷入这两个人的争吵，况且你还是棵可怜的墙头草。”
“没有争吵，我只是说了实话，她不肯接受而已。”
“没有争吵，我只是在反思为什么要听一头猪胡言乱语。”
“哈哈哈，因为你是生命之友嘛——对不起。”
在我冷冽的目光下，笃恩收回了咧开的大嘴，拉过身边的人埋头说悄悄话。
“......完全已经到冷战的程度了吧！”
显然，除了阿莉塔，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金翻身坐到沙发靠背上，头发因为常年裹在帽子里已经不再直挺，像是倒伏的小麦。他定定地看着我，说出了这几天来我们之间的第三句话。
“就算不在意其他人，她，你也不管了吗？”
他的食指指向我身边的阿莉塔，女孩立马拦在我前面对金怒目而视。
“怎么遇见的她、又为什么带上她，当时的想法你都忘记了？你敢说你没有发出过‘她和我是如此相似’的感叹？结果现在，你满脑子想的却是——”
“闭嘴！”我表情巨变，迅速俯身捂住阿莉塔的耳朵，厉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看到金毫不掩饰的得逞的笑，我才意识到自己又落入了圈套，这人根本就是在等着我打断。
“即使是重活了一次，本质也无法改变。”他用一种我捉摸不透的语气悠悠道，“如果你还是可以将一切抛之脑后，那就去做吧，毕竟没有人能够阻止你。”
“去做吧。”
我一字一顿地重复，仿佛是将这几个字含在口中细细咀嚼，在别人会下意识吞咽时，我狠狠地将碎渣吐了出来。
“是让我继续按照预计好的路线走下去的意思吗？”
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或者说，我的情绪只有那几种刻板的展露方式，所以我选择了微笑。
与之相反的是金压平了嘴角。
空气像是被灌入了水泥，无端地沉重起来。
山洞石棺暂且不提，证件和银行卡就当做了慈善，留言也没有实质内容，打工经历和猎人测试算是认识这个新世界。
“姑且从第一次见面，你拉着我回忆往事的时开始算吧。”
我托着下巴回忆。
当时金从被砸坏的围墙说到鲁鲁卡遗迹、又自然地过渡到贪婪之岛，听到我不回去的回答时还假装松了口气。
“明知道师父给我留了录音带，你只需要在我拒绝的时候提一嘴，我就一定会回到这里。”
但他只是在我离开旅馆前拿出了A的照片，并向我透露了有关暗黑大陆五大灾难的事，顺理成章地带出了伯恩公司这个目的地。
念能力、病毒、伯恩、永生、欧奇玛联邦、v5、灾难，以及暗黑大陆。
“伯恩公司与我的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意留出信息的缺口让我抓到些细枝末节的线索，是想让我对过去产生兴趣吗？”
似乎有很多个方向供我选择，但他和我都知道，我永远只会朝着唯一的方向前进。
冒牌货不是第一次见我，也知道金。虽然我认为他当时说的话是在挑拨离间，但不可否认，听到内容的瞬间我确实产生了动摇。
那金认识冒牌货吗？应该认识吧，是朋友也说不定，因为只要这个人愿意，他能够和任何人成为朋友。
“不用我说，你就知道我身在何处。9月的友客鑫，能人异士汇聚一堂的时刻，我一定会抵达。”
这种感觉就像是最后那一场猎人测试，对我展露了全部信任的小男孩最终还是会瞒着我，将鱼钩挂在我看不见的后背。
“你好像一直都是对的，我最终改变了注意，主动回到了这里。”
金抄着双手，全程垂眸听着我一一细数他的“罪行”，似乎没什么波动。
“‘没有人能阻止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你曾经尝试过，导致我死在了你手上？以你的性格，这该是彻底的失败。”
谈及死亡时，我比任何人都更加从容，即使是我自己的。我甚至还有闲心自娱自乐地想：世界上可能没几个人能像我一样猜测评价自己的死因吧？
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已经是目瞪口呆的笃恩小声地抽气，永远靠谱的李四特早在氛围滑向诡异的时候就捞过了阿莉塔，接替了我捂住女孩耳朵的工作。
两个人眉毛抖动得像要飞出天际。
没有捕捉到金流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我带着几分可惜耸肩：“看来是猜错了。”
“所以在你的假设里，我是会做出这样事的人？”
他终于开口，没有做任何解释，反而是语气自然地提问。因为坐在背光的地方，在我印象里总是亮着光的眼睛现在像是深棕色的漩涡。
好在我可以像离开沼泽那样挣扎出去。
“我可不知道。”明白他指的是杀死我这件事，我眨眨眼，“毕竟我是个笨蛋，想不透很复杂的东西。”
每个人都可能是导致我死亡的人，以前如此、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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