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记忆忽然开始攻击，嬴岳见状不对拔腿就跑，可他没等打开殿门，该死的推背感就已袭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脚腾空，喜提臀部两巴掌。

屁股一挺，他连忙求饶说再也不敢了。又言自己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假的。他的确不喜欢赵高，至于原因他支支吾吾半天到底没吐出来。

仅他的三言两语，赵高能死吗？

他想是不会的。赵高已经陪伴阿父多年，很会察言观色见机行事，文学方面又极善律文。听阿父说，赵高字也写得很好。

自古帝王多信任贴身太监，为什么？归根结底两字——

好用。

能制衡官僚需求、能执行帝王意志当黑刀手、又“安全”，又能长期陪伴……赵高又有这么多加分项，试问谁不喜欢？

况且能从隐宫爬出来进入秦宫，往昔又有几人？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阿父身上都有一种“韧”劲，这种劲儿让其从小小的史学童步步高升，最终被提拔为中车府令，也注定赵高不能像普通人一样，轻易被杀掉。

绕过阿父杀他，成功率寥寥，就算成功，烂摊子可想而知。

……他得等个机会。

嬴岳转移了话题，“阿父，你都不好奇岳儿请没请到人？”

嬴政对这个问题回了个挑眉。

嬴岳：“……”

这个挑眉含金量有点高，能解读成好几种意思。

——寡人的孩子还能失败？

这还用请？

想要直接想方设法得到不就是？

鉴于韩非怎么来的秦国，幼崽缄默一秒，一股脑将他在宫外的事都说了。

譬如韩家最近要结亲，又譬如他和韩九话说的好好的，忽然听到门外一道厉喝。出门一看原来是找韩九的茬来了。来的有两人，后来听韩九说是四邻的李家人，一个叫李则，一个唤李五。说是土地出了问题。

“阿父，偷偷挪动田界标志企图占便宜是何种罪名？”他秦律尚未学完，这属实是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盗徙封罪，耐刑。”嬴政声音不急不缓。

见幼崽脸上露出茫然，续解释：耐刑是耻辱刑，要剃去犯人的胡须。给钱可以赎，也称赎耐。

之所以有这个罪名，是因为民间常发生私自挪动田界企图侵吞他人财产的事例，最后秦律增了此罪，偷奸耍滑之辈这才少了许多。

嬴岳明白了。

难怪李家二子因为兄弟犯了此罪私底下找韩九讨要说法了……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从李则李五二人穿着来看，李家比韩家还要穷苦些。李家又有那么多孩子，赎金是肯定付不起了。

于他们而言，这是莫大的耻辱啊！

【可官司都是官府办的，韩九只是受害人，能有什么说法？

……摆明是李家无理取闹。】

【韩先生冤种实锤！】

嬴政：“……”

冤种何意？难道那韩九不满秦国归民于农的政策？

可想想，这个意思放在语境里又很不搭，若说表达意思很惨，前所未闻！嬴政琢磨着，默默将“冤种”加入自己的生词典里。

气氛短暂沉静。

嬴岳瞟一眼嬴政，见他失神。

“阿父……你和阿母怎么相识的？”幼崽想到在宫外逛肆行时见到的一幕——那是对手挽手的小情侣，俊男靓女沐浴在阳光下，笑靥明媚，仿若拥有天底下最美好的幸福，匆匆一瞥，便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阿母。

若非相爱就不会有他的存在。嬴岳对父母的爱情故事一无所知，自然好奇。

稚嫩的声音清晰明了，嬴政思绪回笼。

见幼崽脸上隐隐若现的酒窝，他眼前闪过一个女子婀娜的腰肢，她侧对着他，虽看不清面容，但他对她的印象极深。

那日

天外寒冬弥漫，车马难行，阙台俯而远望，但见白茫中一人襁负且乞。

北风叫枯，她步步虚浮，眼看就要倒下，忽而被双纤细玉手稳稳托住。

他目光微定，但见华衣之下掩映着她漂亮的蝴蝶骨。

肤色白皙，姿态悲悯。

嬴政：“偶然。”

他语气淡淡，神情却明显不同。

似是在回忆。

“一见钟情？”

嬴政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幼崽好奇的面庞，“该寡人问汝了。”

忽然要被反问，嬴岳乌眸一滞，“孩儿有什么好问的？”

“日久矣，练字之效如何？”

“……”

嬴岳目光迅速一挪，小声说：“孩儿写了，效果还行，但……”他小身板一僵，有些难以启齿。

动了一点点。但……真的只是一点点（数量忽略不计）。

“但……？”嬴政声线淡淡，却有股压迫感：“斯卿回来，你当如何？”

这话像是一下子戳中幼崽，他猛地抬头，脆亮亮保证道：“孩儿马上练！狠狠的练！！”

嬴岳一点不敢马虎，心想：【若是李斯从韩国回来他还原地踏步，岂不是很没面儿？】

【他可以没面，阿父不能啊。】

【哎。两眼发黑就发黑吧，为了阿父，为了自己……咬咬牙！】

嬴政：“……”

还需咬牙努力，大篆有这么难？

虽这么想，心底还是因为小家伙中间一句话默默平息。

“何处不懂，问寡人即可。”

【没人懂我！】

嬴岳心底一悲，然面上多了几许似笑非笑。

笑得比哭的还丑……

嬴政以为他在无病呻吟，道：“把先前寡人教予你的技巧，念来听听。”

嬴岳乍一听脑子一片空白，仔细想了想好像又能挤出几个字：

“……篆者，自然流美，笔顺清晰……笔意圆转流畅、流畅……流畅……流畅…。”

流畅后面是什么来着？

“笔画修长从容。”嬴政声线不急不缓。

幼崽眼睛一亮，底气十足：“笔意圆转流畅，笔画修长从容，字形匀称端庄！”

“后面呢？”

嬴岳眨眨眼，纳尼，还有后面？？？

他咋不记得……

嬴政盯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摇了摇头，唇角却蓦然弯出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寡人再教最后一遍，务必牢记。”

【嗯，最后亿遍！】

嬴岳点点头，表示一定记住。

“篆者，自然流美，笔顺清晰，笔意圆转流畅，笔画修长从容，字形匀称端庄。”

“粗细相同、首尾不露锋，常见竖行无横行，字迹大小不太悬殊，疏朗整齐。”

“起笔藏逆，收笔回护……”

“结构纵横，大小疏密自然成……”

嬴政念一句，嬴岳跟着念一句。

默诵几息，幼崽提笔坐在几案，嬴政见状颇为满意，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最近他即将娶亲的消息传散开来，朝堂十分热闹。

要么是商议娶谁合适？要么是位分，要么是讨论各国会有怎样的动作。更有臣子极力推荐自家女儿，说其长得国色天香，艳丽非常。

秦氏贵女娶必然是要娶的，不仅文官要娶，武官有适龄女子更要娶之，以此稳固臣心。

这些他心里都明白，听了几天的朝会，秦氏女目前有了人选。

至于其他六国女……

除了楚国宗室女，他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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