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漪清眨眨眼，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眼角，”齐寒暮指一下自己眼尾处，那里隐隐有疤痕的印记，
“怎么回事，红了。”
他语气平静，就像是平常人讨论晚上吃什么，吃完饭去不去散步一般平常。
但对夏漪清而言，那是非常不一般。
刚刚还拒人千里之外的齐寒暮，现在竟然能问她的事了。
尽力把嘴角扯得更明显了些，夏漪清眉梢上多了几分喜色，“三爷你不计较我拉你出来啦？至于这个嘛，你猜猜？”
说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
齐寒暮这种个性的人，早就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她这种一言不合让他接受不确定性的事情，是不是会引起齐寒暮的厌烦？
“啊不好意思……”
“遇上事了？”
男人目光沉静，被看着的时候有种夕阳西下，昏黄广场有人喂鸽子的安详感。
“嗯……也没有吧，”夏漪清左手撩一下头发，把它们塞到耳背，右手则是不着痕迹放到背后，躲避男人视线，
“就是看你又渡过一个难关，有点开心。”
消毒水的气息近在咫尺，齐寒暮跟确认自己占有物的野兽一样，往夏漪清的方向倾身，眼尾下按，眸子微眯，像是在检查。
不易察觉之处，齐寒暮眼底划过一丝暗色。
小骗子。
每次她撒谎，就不敢看他的眼睛，什么撩头发，咬嘴皮都是基本操作。
主要是他现在不相信，她能这么为他忧心。
因为她一向没有心。
莫名不敢大幅度呼吸，夏漪清声音几乎变成气音，“怎么了？”
她反复回想自己之前的话，觉得也没有大问题。
一个妻子在看到自己称作“丈夫”的人挺过一个劫难，难道不应该开心么？
“答应你了。”
在夏漪清心中紧绷的弦即将崩坏之时，齐寒暮毫无征兆开口。
惨白灯光将两人分隔，夏漪清只能看到他喉结在上下涌动，附近还有插管抢救留下的气切口。
男人虽然脸上有鼻氧管，周身气势仍旧不容小觑，只淡淡一眼扫过来，就能让人感受到上位者的威压。
可惜夏漪清没听懂，只得硬着头皮发问，“什么‘答应’？”
“你的提议，说，要把我们的关系拉近，拉回夫妻。”
看夏漪清表情有一瞬凝滞，男人倒也不恼，指尖轻轻划过被单，微凉手背跟女孩细嫩手指一触即分。
男人音色凉如水，黑眸冷峻，透不出里边情感底色。
“没，”夏漪清浑似一个上课走神被老师发现的小学生，“唰”一下站起来，脸从脸颊开始一路涨红，一直烧到耳根处，
“我没忘。”
齐寒暮轻轻扫她一眼，嘴角勾一下，“坐”，又缓缓将视线定格在她身上，像是有话要说。
夏漪清乖乖听话，坐下去，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前面。
她嘴角还挂着讨好的笑，整个人温顺下来跟乖巧的洋娃娃似的，可爱又漂亮。
“最后问你一遍，你眼角的红，怎么回事。”
虽然夏漪清方才答应了男人的重申，但男人脸上仍旧冰霜一片，瞧不出什么喜色，倒让人心里打突突。
他嗓音偏沉，一严肃起来板着脸，说话稍微重些，公司里几十年的老员工都能被骂哭。
看到女孩眼底的不知所措，齐寒暮垂下眼眸，凤眼里几度情绪变化，终于换成比较温和且没有感情色彩。
“没事，”大掌从被单再次滑过去，没有碰女孩手背，跟大胆又学聪明了似的，径自来到女孩手心，挠了挠，
“我就问问。”
虽然齐寒暮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待考究，但他现在周身气势温和下来，倒的确让人放松不少。
夏漪清松开被牙齿折磨的唇瓣，又抿抿唇。
思索良久，她惜字如金道，“也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三爷不用那么忧心，我可以解决。”
齐寒暮没有表态，握着夏漪清的手却是不松开。
寒凉、带着薄茧，却又小心翼翼把掌心不高的温度尽数献给她。
跟笨拙的孩子似的。
“好啦，”夏漪清弯弯眉梢，伸手避开齐寒暮手上针孔，握了下男人骨节分明的指节，
“三爷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争取早点把身体养好，好不好？”
男人脸颊再次紧绷，“你哄孩子？”
“咳，那你就说要不要吧？”
“随你。”
男人躺下去，翻身，只留给夏漪清稍稍泛红的耳尖。
一丝粉红在透白耳廓慢慢扩散，夏漪清嘴角笑意扩大了些，“那我先走啦，明天再见。”
男人没有回头。
薄被勾勒出他单薄身形，静静背对她躺着，他好似一座无可撼动的山。
眼睛还没留下这幅画面，夏漪清就走到了病房门口。
不想让那人知道自己看他看入迷了，夏漪清只做了一秒心里建设，就开了门。
刚扣上门，外头的争执就落进夏漪清耳朵里。
“小齐总，三爷现在生死不明，我们也是为公司好，难道，你就不想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吗？”
齐寒英的声音混在他们中间，低沉，“别说这些了，我哥还在病着，你们来挑衅什么意思？”
夏漪清没有贸然走过去，而是找了个转角的位置，选好角度，站定。
病房门口林林总总站了五六个男人，都大腹便便，穿着西装，人模狗样。
他们的交谈声一点不小。
即使护士走过来，做了制止手势，又皱眉又瞪眼，反复强调“这里是医院，各位要吵出去吵”，他们插在兜里的手也没有放出来过，眼睛跟毒蛇一样，死死锁定齐寒英。
齐寒英夹在双方之间。
护士见说不动他们，只得劝齐寒英，“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还是赶快把人带走吧。”
这一回，没有了旁边碍事的人。
齐寒英焦头烂额，“各位叔伯，我哥才是现在的董事长，就算他有个万一，
“那也是要按照他的遗嘱来对他的股份什么的东西进行分配，而不是你们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小齐总，三爷之前那么不喜欢那个女人，会为了那个女人把命都丢了？”
“这是我哥和……我嫂子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管。”
就在齐寒英站定身子，昂首挺胸说话时，夏漪清注意到后面来了一对夫妇。
那两人夏漪清着实忘不了。
男人体型健硕约一米八，穿着西装，一双眼睛色眯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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